说完,卫芊不由分说,拖了毕僳便往在附近的庶民居住之处钻去。
原先卫芊还想着赶在韩军堪堪从秘道而入时,跟他们坦承自己的身份,这样的话,她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到韩非身边。
如今韩军已经由秘道杀了进来,这种时候自己若迎上去,定然难逃一死了。
黑天黑地里,杀意斐然的韩军又怎么会区分得出段军跟百姓。
所以卫芊心思一转,寻思之后,也唯有先找一处庶民的住处躲到天亮再说了。
毕僳本就不是愚笨之人,他随着卫芊一路飞奔,听着耳边杀声不断,便知此时也唯有避开战火再说。
尽管毕僳为人清高,讲究名士之风,重名人气节,原本不不屑于行藏头露尾之事。
便在卫芊的软硬兼施之下,只好无奈与她一同躲入一庶民的柴房之中。
韩军的夜袭来得十分突然,段军本就猝不及防。
而且韩非比卫芊想像中更要聪明,他一边让人在正面与段军交锋,暗里却派出数万兵士由秘道直入城内,里应外合之下,直打得段军无还手之力。
等到天刚破晓时,城中的战斗除了段军不及出逃的散兵败将零星的攻击之外,主力兵士基本已经不复存在了。
随着城中的杀喊声一止,天也大亮了。
突然,大街小巷中传来韩军击矢吆喝的声音:各位乡邻,嵩城已被我韩军所破,韩王有令,城中一切照旧。对于被驱之国,迁其公室,存其宗庙,县其疆土,抚其臣民,用其贤能。
无疑,韩非的安抚政策在当今世上可谓是前无古人之举。
当世中的诸侯,遇有国土之争时,战胜国对于战败国,十之有九是采用屠城,跟大量本国的庶民迁移来达到占有的目的。
所以,原本内心惶惶的嵩城子民听到韩王的召令时,无一不被惊呆了。
随即城中庶民发现,韩军虽然占领了嵩城,但城中并没有出现烧杀抢掠的虐民行径。
这让城中原本因为段军战败而心怀忐忑的段人庶民,迅速放下心来。甚至于有些胆子大的,慢慢开始涌上街头,打探消息是否可信。
卫芊与毕僳自然也听到了韩王的召令。
不同于毕僳的惊讶,卫芊在听了那韩军反反复复的强调之后,立时便确定这样的号令,一定是出自韩非之口无疑了。
这也就说,至少到目前为止,韩非一切皆好。
卫芊与仍有疑虑的毕僳,随着出门打探消息的庶民走向街头,恰逢韩军正大开城门迎韩王入城。
卫芊与毕僳堪堪挤入人群,便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闷闷地,撼动着地面,挟着冲天而起的烟尘直奔城门而来。
滚滚烟尘中,韩军握在手中的戈戟闪耀着的寒光,随着铁骑起伏,那峥峥铁骨的钢铁波浪,一波接一波地,渐渐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城门处突然鼓声如雷,只见当先的战车上,一人弁冠俨然,正是韩王。
当那个熟悉的身影甫一出现,卫芊便是一僵。
这一刻,世界静止了。
只有战车上那个英武沉稳的男人,在卫芊眼里却眉眼亦发清晰。
“对于被驱之国,迁其公室,存其宗庙,县其疆土,抚其臣民,用其贤能。这样的胸襟,这样的气魄,当今世上除了韩王,只怕再无第二人了!”
毕僳望着战车上那个威仪不凡的英武之君,不由频频感叹。
少顷,似乎察觉到身旁的卫芊太过异常,毕僳不由讶然朝她望去。
只一眼,他便怔住了。
卫芊怔怔地望向战车上的韩王,目中泫然欲泣,嘴唇微微颤动,然而却偏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毕僳似有所觉,目光顺着卫芊转向韩王。
恰逢战车上的韩王无意中向他们站立的方向望了过来,瞬间,他原本沉凝着的面上嗖然激起一抺狂喜。
随着战车上的韩王大手一挥,前行的队伍嗖然而止。
周围的喧闹立时消失了,天地间一片安静。
这在诡异的安静中,韩王大步下了战车,急切地走向人群。引起众人阵阵惊呼。
突然,毕僳跟卫芊身前的人嗖然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毕僳目瞪口呆地望着星眸中神采心气,满是狂喜,喉结频频滚动的韩王,又望了望目中泫然欲泣,面上却辨不出是喜是悲的卫芊,一时间也僵在原地,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怔怔对视着的两人,浑然不觉世人的目中尽是惊诧之色。
随着卫芊蕴在目中的泪水无声滑落,韩王上前一步,嗖然将她圈入怀中。
他像是要将卫芊挤入自己的体内一般,狠命地,将她的身体重重地压身自己。
他那让卫芊无比熟悉的温热气息,有着难以抑制的粗重。
他急切地,重重地覆上她的唇。
却只能克制地,飞快地,从那让他不无眷恋的唇上一掠而过。
“妇人,你,你可知这段时日,我是如何的想你……”
刚才还带着沉沉威煞的韩非,这一刻,他的声音中有着混浊的,压抑的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