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绝大苍山出入通道后,昌明关驻军便转场至白岗山驻扎。在白岗山憋了大半个月,曲阳总督才算是下达了进攻苏家的命令,可算是让自从平梁城破就窝了一肚子火的丁一有了发泄的机会。然而将军却只点了三千轻骑兵跟随,剩下脚程较慢的部队在后面缓慢行军。临到开拔,对方只留下一句让丁一指挥骑兵队伍,便先行离开了,可把丁一愁坏了。
昌明关驻军都是经过实战锻炼的,过去的一年里,将军没少带着他们满西北找练手的靶子。论起指挥和作战,丁一都经验颇丰,只是他终究是近卫出身,对将军这种脱离jūn_duì保护的不负责任的举动还是很不满意,总觉得对方不在视线内就是自己的失职,因此便率领着骑兵队伍日夜兼程,以为能赶上将军的步伐,没想到来到坪上城下时,才发现将军已经先来一步了。
望着坪上城城墙上的大窟窿,丁一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下界战争历来以凡人为主,修士跑到前线上,对面也必派出修士接招,否则还能任由敌方的高端战力肆意屠戮自己的jūn_duì主力吗?然而修士和修士若是在战场上相遇了,那可不是寻常比武过招,必要决个生死的。哪个修士不是大把大把的仙丹灵石栽培起来的?要是牺牲了一个,且不说那些耗费在修士身上的资源都白费了,对其他门派的震慑力量也会削弱,难免引来竞争对手趁虚而入、落井下石。再说修仙之人,选择了夺造化以求长生,大多是惜命之辈,哪有像他们将军这样位列先锋的修士?
也不知这坪上城内有没有筑基期的修士。丁一心下焦急,生怕将军碰上厉害的对手,可这城墙附近已是一片废墟,完全看不出将军究竟跑去哪里了。正在发愁之际,丁一却瞥见碎石堆上有个人在走着,连忙派人将对方围了起来。
“你可看见一个白衣的男人进城去了?”丁一心急口快,话一脱口才觉得说得太泛泛了,可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描述才能保持对将军敬意却又易于辨认,结果就张口结舌地卡在那里。
还没等他想好说辞,被捉来的那人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跟个寒风里的窗户纸一样瑟瑟发抖。看对方这模样,丁一便知道这人肯定是瞧见将军了,连忙追问道,“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跪在地上的赵季却是吓得快昏厥过去了。眼前这位将领也不知是什么军衔的,身后陈列着上千精锐,没准还有几万的大部分在后面跟着呢!按赵季的认知,那肯定是比他上司的上司还要大上几个级别,这般急切地追问那人的行踪,也不知是来捉拿的还是怎样。可一想到城门下那个男人的实力,简直比茶馆里说书人描述的神仙还厉害,一拳震塌城门楼,把赵季吓得是三魂七魄丢了六魄,差点就当场魂飞天外了,就算他咬掉了舌头也不敢出卖那人的去向,何况他早晕过去了,一概不知啊!
丁一不清楚赵季脑子里转悠的这堆小心思,就看眼前这穿得像是坪上城守军的大兵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也不知是说不出还是不想说,可把他给急坏了。丁一正要叫人带这大兵下去审问,却听见远处响起了熟悉的说话声,极轻,仿佛是耳语一般,却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你问他做甚?他不过是个守门的。”
“将军!”丁一喜出望外,立刻翻身下马,单膝跪下。周围的士兵们也齐刷刷地从马上下来,抱拳伏拜。这样一来,倒显得直挺挺地跪在中央的赵季格外的鹤立鸡群,赵季茫然地巡视着周围瞬间矮一截的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残桓断壁间一抹惨淡的苍白勾勒出男人瘦削单薄的身影,轮廓分明的面容上一对浅色眸子冷若冰霜,只一眼便将赵季全身的血液都冻成了冰碴。
呼吸一阵困难,赵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眼前景象模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被这人的眼睛瞧见!
“城里只有五百守军,原有的部队都派去永丰城下了。你派人将这些人都捉起来,再分出五百人留下守城,稍作整顿,便开拔去小江城。”那个白衣男人语气清冷地吩咐道。赵季听到对方说只要将他们捉起,才算是松了口气,可一想到这精锐部队竟是这男人的手下,他才头脑混沌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坪上城似乎已经沦陷了啊。
而他,就是坪上城的守军来着。
赵季虽然不是什么忠肝义胆之辈,却也兢兢业业尽忠职守了好多年,此刻心底又是委屈又是不安。这样的敌人,如何是他一介凡人能抗衡的?可坪上城沦陷了,城里的居民又该如何是好?赵季没有成家,父母也早逝,可谓无牵无挂,但毕竟还有那么些个邻里呢,也都是自小认识的,不知道城破后他们该如何是好?再说平时与他一起守岗的士兵们,他们都去了吧?留下的一家子老小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