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适时的上了些时下新鲜的茶果点心,略微收拾了桌椅茶几小凳,才缓缓退下。
众小姐皆只留一位丫鬟贴身伺候,其余的若没被传叫便不用上前,都等在旁边的小抱厦里,以免打扰姑娘们的雅兴。因是在书房,红袖便代替紫萱留了下来。
众丫鬟皆退至墙角作壁上观,努力装着木头隐形人,小姐们则在窗边、卧榻、桌边肆无忌惮的说笑。
芳蕾首先抢了靠窗边暖阳的位置,向外可将庭院里丛生簇簇的红梅一览无遗,在内只要众姐妹想隔窗观梅,总免不了先瞧见躲在午后暖阳的她,其心便昭然若揭。
芳蕾长得很美,巧笑倩兮,美目流转,是一种明艳逼人的美,汇集父母所有优点,说不得是公爵府众小姐中长相最为出彩的一个,这一点是不会因为人家的母亲是小三而抹杀的。而芳蕾也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一颦一笑皆曼妙爽朗,明明肚中皆是草包,却硬是表现出了像是饱览群书般的知性美,虽写得一手烂字,满府上下却皆夸其聪慧异常,以后若是进学后定会是才女云云。
相比于芳蕾,坐在书桌边的芳菡却真真是个才女,其母孔氏出自儒学大家孔府,书香绵延千年,其深厚底蕴必不是以武起家的公爵府可比。只芳菡坐在那里,不说不动,便仿似一幅画一首诗,其本身便是墨香侵润的学问,芳蕾的那一套平时或还管用,若和芳菡同处一室,便可真真是金玉与败絮的真实对照。
芳苓则是拉着小表妹顾馨满书房里溜达,间或见到有些年代的古董、字画便评头论足一番,从材质与年代到作者及典故出处,甚至还意犹未尽的对其进行估价,看着很是家学渊源。芳茵倒并不反感这位小堂妹对其书房一应事物逐个估价的行为,虽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俗人,但比起对芳蕾的厌恶却觉得这样的芳苓反而真实的可爱。
芳茵作为东道主显然并不怎么合格,只一味的与大表姐顾慧闲谈。顾慧则有些无聊的在书架旁翻阅一些杂文野史,有搭没搭回应芳茵的问话。
顾慧是众女中年龄最大者,虽还未进学眉间却早已显现书纹,且还是和府里太太一样的水滴形状。顾慧因自小早慧,小小年纪便已显现书纹,虽本是女子却被当成男孩养大,从小就学文习舞,自觉与一般女子不同,性格上不免清高孤傲,除了姑妈与自己的母亲,却还没把哪个女子放在眼里过。这次若不是姑妈相邀,顾慧说不得就推了这次的帖子。
看到最后真正在赏梅的反只剩下芳蕾,谁叫人家占据了最佳的地理位置,且不说没人理她,不看梅难不成还发呆吗。这里除了她是一人外,就只芳菡独自在案头瞧那幅未完成的红梅图,其它姐妹皆是成双成对,自己却也不敢凑到芳菡身边,生怕被拉着一起鉴赏丹青水墨,漏了底子。芳蕾因尚未进学,姨娘并不识字,无法私下教导与她,以至于今虽年已八岁却只识得几个字而已。听说过段时间,太太便会延请名师让众姐妹一起进学,到时她一定加倍努力,把落下的补上才是,要不每每聚会只能做个陪衬还不如不来。
这边芳蕾一边佯装观梅,一边竖起耳朵听姐妹的聊天,一边还在心里瞎盘算,那边一直充作哑巴的芳菡终于开了金口。
芳菡指着那幅红梅图边的一首小诗,边抬头问一旁的芳茵道:“这诗甚是有趣,吟尽红梅之态,虽略带黯然销颓,却也自有傲骨,不知是哪位诗人所作。且看这字迹,仿不是姐姐所写,姐姐虽是女子,字迹却刚柔并济、古朴大方,而这字虽清新隽永,却自有一股风流之态。”
只见红梅图边另一宣纸上,用簪花小楷工整书写道:
白梅懒赋赋红梅,逞艳先迎醉眼开。
冻脸有痕皆是血,醉心无恨亦成灰。
误吞丹药移真骨,偷下莲池脱旧胎。
江南江北春灿烂,寄言蜂蝶漫疑猜。
芳茵瞧了笑道:“真真是我们孟家的第一才女,眼光就是毒辣,要是旁人必以为我练字改了路数,也只姐姐一瞧即说非我所写。”
芳菡却道:“非是我厉害,而是见字如人,姐姐性子爽直,颇有男子之风,便应在了这字上,即使临摹大家字体,也必会不觉的带有姐姐的风骨,当是一眼便可瞧出。”一旁顾慧听了也暗自点头。
芳菡接着道:“这是我这管书房的一个丫头所写,因不久即要正式进学,丹青又是我弱项中的弱项,怕到时跟不上姐妹拖了进程,最近便在家苦练书画。因觉有画无诗,甚是缺憾,便让那丫头从书中抄来的,至于出自哪里我便真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