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到了客栈院门口,人们惊喜的发现,吉德、牛二已回,候在门口。土狗子抱着包袱出溜下马,一跪不起,“大哥!大哥!小弟差一点儿寻死上吊,见不着大哥啦!” 吉德哈腰搀扶,土狗子就是不起,“大哥,花市布的事儿,小弟知错了。”吉德手捏土狗子胳臂拽起来说:“知道就好,大哥不怨你?这次的事儿,事出有因,更怨不着你?俺要在,该出事儿也得出。傻哥、大熊哥,咱进屋,吃些东西再说。”然后,冲掌柜的笑笑,“多亏你那泼尿黄汤,值老鼻子银子了。”掌柜的嘿嘿地说:“没啥,都该然的寸事儿。春蚕作茧自缠身,飞蛾扑灯甘变镬huo),他们是咎由自取!”吉德又对掌柜儿媳妇说:“嫂子,气归气,也没出啥大事儿,就闹腾点儿。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俺是不幸中的幸运人。有这么多好心人帮衬,使俺的东西失而复得,没啥损失。要说这事儿是挺吓人的,出的暴!马倌跟映山红从害人开始,害己告终,也叫人耍了,险些丧命。马倌跟映山红的事儿,就不报官了。交官府治罪的,始作蛹者,应是害群之马----良莠!马倌一时糊涂,就想说个老婆吗,才干出蠢事儿。俺看他遭的罪不轻啊,掌柜的你找个郎中看看,人心不是石头,都是肉长的,他会知道害人害己的错。映山红吗,以****人,妄想做后宫娘娘,被人所惑,最终也落个鸡飞蛋打的可悲下场。她受了刺激,半疯半傻的了,送回家吧!嫂子,你好人做到底,一个圩子住着,咋比外人强,你费费心,照顾照顾。”掌柜儿媳妇笑笑露出俊俏,“行啊大兄弟。这马倌,原先在凤翔太平沟慈禧太后胭脂地当淘金工了,满人一倒台子,就落脚咱这客栈了。唉,你们爷们没个老实的,都偷鸡摸狗的。”说到这儿,掌柜儿媳妇拿俊气的眼睛翻下掌柜的。掌柜的躲开她的眼光。“平常马倌他也就小偷小摸的,偷拿栈里的马料卖点儿小钱儿。我公公也就装夜猫子,睁一眼闭一眼的。谁知这事儿越嘎咕越整大扯了,家里养出个天大的贼?大兄弟,你倒想得开,好人都叫你做了?要搁我,非送衙门,叫他们俩一对狗男女,吃吃杀威棒,戴戴夹脖板儿,尝尝蹲笆篱子啥滋味?”
围拢的乡民,忿忿不平,说这小爷也太好说话了,这也太便宜他俩了,男盗女娼!
掌柜的拿鞭子坐上爬犁,睄瞪睄瞪卖呆的乡邻,“人家小掌包的有仁有义,虚怀若谷,海纳百川,宽宏大量啊!不跟小人似的,斤斤计较,拿针鼻儿眼儿那大窟窿当天大了?兔子要能驾辕,还要大骡大马干啥?人心有多大,天就有多大。小掌包人家是吃窝头就大葱,图个顺溜!骑毛驴拧麻花,绕的就是这个劲儿!”
吉德进了屋,又二踢脚拎个包袱返回来了,“哎掌柜的停一下。”正赶马爬犁往回送映山红的掌柜的问:“又啥事儿,不是送钱的吧?”吉德笑哧哧地说:“还真是,叫你说着了?”说着,把一个包袱递在掌柜的手里,还叫过于瘸腿,“于掌柜,你也做个见证。”于瘸腿躲事儿的褪褪,红着脸说:“我做啥见证我,我跟她没缸没碴的我?母鸡下豆包,不沾边儿!哞不就那么回事儿,蹚她沟子的人多,都要见证?”吉德就掌柜的坐在爬犁上的大腿打开包袱,哗露出了一大些首饰大洋,还有根儿金条,“俺肯定,这是映山红的东西。不信,备不住这里还有哪位送的呢?”掌柜的冲于瘸腿逗闷子,“于瘸腿,你看这里头哪件物件是你送的?”于瘸腿嘴硬地说:“我有那物件送给她,別糟八改了你?你别心虚,看哪件是你送的。”吉德说:“大伙都看到了,都是见证人。映山红现如今啥样儿,大伙也看到了。人受刺激了,浑浑糨糨,不算太清醒,俺把她这东西如数奉还。”掌柜的说:“乡亲们,映山红卖大炕,拼死拼活挣这些东西,叫丧天良的良莠抢去了,还一脚把她踢开了,把一个好好的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搭上个马倌,叫良莠打得半死。这大冷的天,绑在屋外树上,都冻透腔了。啊,人家小掌包的,瞅见没有?人家没有以仇报仇,对坑他害他的人,还以德报怨,没有见钱眼开,眯下这钱,有仁有义啊,咱得服啊!”掌柜的的系好包袱,放在映山红的怀里,“这是你的包不?”映山红似乎见物明白过来点儿啥来,紧紧搂抱住包袱,“是我的!是我的!良莠你真好,又还给我了,我等你娶我坐花轿拜堂成亲。嘻嘻,良莠,你真好,我说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吗?”
“这人算完了,叫良莠给害了,怪可怜的。”
“人家小掌包的就是心善,瞅那么多金贵东西都没动心,那做买卖还有错,不待糊弄人的。”
“人家小子瞅着不大,可心摆的正脚走得正,这是积德呀!”
“谁扎枪再痒痒,拿红辣椒蹭吧!”
“映山红疯了,大炕塌了!”
“那家伙,映山红舔良莠舔的,啥都豁出去了,上赶吧,那不是买卖,弄一溜十三招,还是叫人家给玩儿了!”
“我瞅那良莠就不是正装,净拿嘴糊弄人,咱要信他的,都得喝西北风去!”
卖呆儿的乡民们开水锅一样,议论纷纷,有恨有怜惜,对映山红的遭遇还是多于同情。
山里从来沒有的好天,一大早一****红日头,就露出个灿烂的大笑脸儿,霞云一朵恋着一朵的浮在灰蓝的天空里。小风,也释放着一息温馨。远林近树,也乖乖的肃穆呆滞的打着立正姿态。缕缕青烟,袅袅婷婷,跟高挺树木拔拔的一比高低。门缝里窜出的烟雾,弥散着贴饼子和熬酸菜的香味。
吉德等哥们几个,嘴皮上沾着大饼子渣儿,嘎巴嘎巴咀嚼着走出屋门,来到马棚里牵马饮马。
“哎,马倌好点儿没有啊?”吉德从兜里掏出两块大洋放在马倌手里,关心地问:“这两块大洋你留下看病。”
“这、这哪好啊?”马倌躺着欠欠头感激地说:“我不是人,你还对我这么好,叫我这老脸臊得沒地场搁呀?”
“谁没有犯浑的时候,知错就好。”吉德说:“好好养伤,等养好了,俺还指着你给俺喂马呢。养着吧啊,啥也别想,过去的就叫它过去吧,覆水难收!”
“谢谢小掌包的。”马倌眼眶盈满了泪水,“我、我……”
“别勒那不是人的玩意儿大哥?”土狗子牵马走过门口对吉德说:“******他还拉拢过我呢,我没上他的当。”两人走出马棚到大井水槽边儿饮马,“大哥,你说这人哪啊,为了跟那破娘们图一时痛快,咋就啥都能豁出去呢,邪门不?”
“哈哈哈,土狗子你这个话可够深奥的。谁都能说,谁又说不清楚。”吉德抹着灰白马的前胛拚思考地说:“依我看哪,这是人之常情,合情合理的事儿。世上为啥有男又有女呢,有男又有女,就少不了男贪女恋,男偷女爱这事儿。男女这一对呀,吸铁石一样,有说不明道不白的那股劲儿。彼此相互诱惑,互相赴汤蹈火。这是纯粹点儿的。像你啊,啊和那谁?那是打马掌,一功劲儿的来性,发泄生理上的那啥玩意儿,说不上是真正上的贪恋,就跟牲口一样。你对春花那劲儿,才叫一种爱恋。哼,要不咋说呢,英雄难过美人关!別说你我这样的凡胎俗子了,就那皇帝,不更爱色纵欲吗?人在这世上,能膨大多大空当,人的欲就会占满这个空当,这怪谁?要怪就怪老天爷吧,谁叫老天爷叫女娲氏捏人时捏出男女了呢?”
“大哥,你懂的真多。”土狗子牵马边走边说:“我就不想那些没用的玩意儿,就想干那事儿,舒坦!”
“咮(zhou)嘴!”吉德对土狗子敢做敢为的爽直投去喜爱的笑意,“爽心悦目!”
“我就这傻帽儿!心直嘴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心里不搁事儿,咋想就咋说。嘿嘿……”土狗子给马套上马套包,摸下后勺子说:“我不像大哥,心里能搁事儿,装心里都能下崽儿。”
“你呀别扯了你?”吉德扣着马肚兜绳,鬼鬼地说“你还不搁事儿,分干啥。那啥啊,牛二咋诈你,你不搁心里都生蛆了?你呀,是拿电筒照外不照里,轮到自己个儿,该说该不说就是不说,可有老猪腰子了?你说这叫啥,诡计多端,长脑袋啦!”
“嘿嘿,大哥,那几爬犁货,到么河镇都抖落了啊?”土狗子褶皱地岔开说:“这四五爬犁的皮子还拉哈尔滨卖吗?咱大舅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