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拿身子挨棍子的,你能坐享其成吗?”映山红不让份儿地数落,又可怜巴巴地哀痛欲绝,“这会儿你来编排我,嫌我这个那个的,纯属强词夺理,借口?你压根儿就没把我当人,是拿我当傻子使?今儿个,你是带上我也得带上我,不带上我也得带上我,我是走投无路了,个个儿绝了后路,香獐子沟我还能回去吗?回去人家能饶了吗?不是蹲笆篱子,就是叫人活活编排死我?左溜是个死,我宁可跟你,叫你揉搓死,也不愿落个被唾沫淹死的下场?死在你手里,我还落个风流鬼!要不传出去我叫人耍了,我多冤大头啊?良爷,爷爷,带上我吧!我不图你别的,啥娶亲不娶亲的,给我口饭吃就行。给你作牛作马,我认了。你是高手,我斗不过你。爷爷…….”
“你别跟我扯这个婆婆妈妈没用的,我不吃你这一套?”良莠对手下的一使眼色,从马上跳下个人,拉开映山红,夺下手里的包。良莠一踹马镫,“你跟马倌过去吧啊我的心肝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映山红追着赶着,哭着喊着,爬呀扒呀,唔六嚎风,“王八犊子你给我回来,带上我啊损犊子!”
马倌冻死未僵地仰天长叹,“啊哈哈……现世报啊现世报……”
“汪汪汪”狗吠声急;“哒哒哒”马蹄声跪;“驾驾驾”人虑声焦。
两匹骙骙(kui)霸王乌骓,两个彪悍青衣皂袍,风驰电掣,跨跃山岭如马踏黑燕,飞越林海如履平地,四蹄飙起雪尘,搂起一溜烟炮,如白浪滔滔,雪雾渺渺。两条大黑狗如黑旋风,吠于马侧前后。声到马到,在卡楞房前转了一圈,“啪”鞭起鞭落打在似如死人马倌的头上,“败类!人呢?”马倌似醒似睡,似死似活,头不动,嘴不张,挑起髡(kun)脬眼皮,昏愦(kui)的拿还没冻住的忧伤眼珠子示意,射出一丝活的渴望和百般的庆兴,向道前边儿一斜,算是告诉神秘人的信号。神秘人“啪啪”在马后鞧爆起两股尘灰,丢下“后面有人会救你”就扬鞭催马,消遁在咆哮的雪雾中。
枪声在山谷中回荡,在树梢上滚动。五匹马中弹,应声倒地,人仰马翻,大黑狗狂吠撕扯着。一个神秘人跳下马,从良莠身上搜索到一包大洋和一小包首饰银元,却不见了香料。猝不及防摔在雪地上的良莠,吓得魂不附体的堆祟那旮儿,被神秘人从雪地上薅起来,提溜老高,吊吊的。良莠贼眉鼠眼的喊:“爷爷饶命!爷爷饶命!”神秘人手一松,墩在地上,良莠捂着屁股,狼哇哀号,“别杀我别杀我!”
“麝香呢?”
“嗯啊……”良莠打囫囵语儿。
“说!”
神秘人在良莠腰窝子来了一脚。这个重啊,良莠当时就栽栽了,咧咧嘴还是不说。
“不说是不?”神秘人拿枪一划拉众人,“当!”在良莠两腿裆下剋了一枪。
大黑狗一趔趄,向前嗅着。
“哎呀妈爷爷我说。前边儿,前边儿洋人手里。”良莠张嘴众人附和,“洋人,洋人手里。”神秘人身轻如燕,飞身上马,转眼不见。
良莠撅屁股趴在雪地上,两手抠着雪,嗷嗷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前边儿洋人,骑在一匹高头大洋马上,嘴里叼个大雪茄,洋洋自得,袭步而行。对后面快速飞奔而来的马匹就当没见。当两匹乌骓嘎然停在他面前,才唬出个恐慌。
“胡子?”
“把麝香拿过来!”
“打劫?”
“少废话!”
“不不,我的拿钱买的。你们凭啥无礼?”
“就凭这个,洋枪!”
“我不给,你能咋样我?我是合法商人,做的合法生意。”
“合法?这旮子开埠了吗?”
“开埠?我有护照,哪都可遛达,你狗咬屎壳郎,管得着吗?”
“老子今儿管定了。”
“叭叭!”
枪子儿从洋人水獭皮帽耳穿过,留下两个冒烟儿的窟窿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