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楠兮转回目光,意外道:“可哥哥娶嫂嫂,当年不是萧贵妃娘娘做的媒?贵妃做媒,难道不是是圣旨?”
覃子安缓缓靠向身后的锦垫,将病瘦的身子藏陷在柔软的锦绣堆中,闭起双眼,微微摇头道:“不是圣旨,先皇明知为父不愿与萧家联姻。为父也曾私下询过圣意。若我不愿,自然可以随意找个借口推了这门亲。毕竟落梅不过是个低微的庶女,而你哥哥却是我唯一的儿子,萧贵妃也不能说什么。”
“那,爹爹为何又同意了?”
“你哥哥他……”覃子安慢慢睁开眼睛,疲惫的望向窗外,无奈道:“你哥哥听说了贵妃的意思,跑来跪求我答应这门婚事,也像今日一般,一跪就是一宿。”
“为何?”覃楠兮不解,不由望向窗外。梧桐树下,兄嫂依旧执手相对,彼此间虽没有言语,可那两双交缠的目光,却如蒲丝柔韧,如磐石坚定。
正满心感慨,却听父亲又叹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哥哥在长平亲王,也就是当时的长平郡王府里见过落梅。从那时起,他一心一念的惦记着她。他知道落梅是萧家的女儿,甚至,甚至他也知道落梅自幼就和长平王相熟,可他还是不肯放弃,一心想求娶她。待知道萧贵妃所指的正是落梅后,他便跑来求我应允这婚事。萧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怎能与他们结姻?可你哥哥他……为父无奈,只好答应。”
覃楠兮震惊的看着哥哥,她并不知道这段往事,哥哥从来沉默寡言,心思又藏的深沉,她从来不知道他竟对嫂嫂用心如此。
“如今看来,是为父错了!若当初狠心不允着门亲事,或许今日,你哥哥也不会踏上这条路?”覃子安颤抖而苍老的声腔里,没有恼怒,只有深深的愧疚和痛心。
覃楠兮回身,握住父亲枯枝般瘦弱的手,凝住他,轻声澄清道:“爹爹你误会哥哥了!”
覃子安闭着眼,无力的摇摇头,以为覃楠兮只是想劝说他原谅覃楠甫的“认贼为父”。
“爹爹”覃楠兮晃了晃覃子安的手臂,笑道:“女儿忽然想听爹爹说故事了!”
覃子安眉头紧紧皱起,疑惑的望着覃楠兮。
只见她笑盈盈道:“女儿记得小时候,爹爹常自古贤故事中,教哥哥和楠兮道理。因而楠兮最爱听爹爹说故事,尤其啊,最喜欢太史公撰书和陈婴易子的故事!”
覃子安听罢,浑浊的双眼死死凝住覃楠兮,却见她眼中清明而意蕴悠长。病瘦孱弱的身子豁然立起,半晌才重复道:“太史公忍辱著书,陈婴易子保孤?”
覃楠兮澹然一笑:“正是那。太史司马迁和医家陈婴,不过两个秉笔书生,却都有肩荷天下的担当呢!哥哥和楠兮都钦佩的很!”
覃子安闻言恍然,转头望向窗外的眼中,两点浑浊的光闪烁不定。
一旁的插手立着的小飞不明就里,左右看了看满腹心思的一对fù_nǚ,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大人也说给小飞听听,小飞也好
学些做人的道理!”
覃子安回头,和蔼的看着小飞,眼中的欣慰一如唇角的笑意,淡淡流淌“好,那我就说个故事给你们听。只是,比这太史公撰书和陈婴易子更惊险的,却有另一个故事。”
小飞笑嘻嘻凑上前来,向往道:“是什么?”
覃子安笑道:“话说春秋时,吴王欲伐楚,其心坚笃,敕曰:‘敢有谏者,死!’。此时,有一年少,自知人微言轻,谏必无用,徒遭横死。惟镇日怀弹弓,游于后园,露沾其衣,如是者三。吴王怪而问之。少年对曰:‘后园有树,上有蝉正饮露,不知螳螂在后欲捕之也!而螳螂作势欲扑,竟不知黄雀蹑其旁也!黄雀伸颈仅顾啄螳螂,而不知树下之弹弓也!彼皆欲得前利而不顾后患也!’吴王听后,甚觉有理,乃不出兵。”
小飞听得半懂不懂,只望着面前相视而笑的fù_nǚ。这对fù_nǚ都听懂了对方的话,只是,彼此之间,却也会错了一层意。
覃楠兮只以为父亲明白了,长平亲王实则就是新帝之后的那只“黄雀”,而哥哥实则是在忍辱负重得保全覃家和长平王的实力。而覃子安言中,却是黄雀,猎手,一个不少,因他知道,在大楚的苍穹之下,一直有个蠢蠢欲动的猎人,在时刻相时待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