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正月,将军府的半空里都是药香浮动。司徒逸被柳七关在房里养伤,这一次他倒很听话,镇日只在屋里或独自读书画画或与柳七下棋闲谈。覃楠兮常去看他,见他逐渐痊愈也终于放心下来。两人相处依旧亲切,他一如既往的笑语轻朗却只字不提其他。
这日晌午,覃楠兮出了房门,见阿萝又亲自在廊下守着药罐煎药,还时不时抽空低头绣几针手中一个白晃晃的小物件。覃楠兮好奇,提着裙角轻手轻脚走过去,见她手中的是个绣了一半的扇坠。
“苏小姐!”阿萝猛抬头见了面前的覃楠兮,慌忙将扇坠拢到了袖中。
“阿萝的手艺可真好!那梨花绣的仿佛真的一般。”覃楠兮笑嘻嘻的望着她道。
阿萝红着脸笑了笑,转身端起药罐,轻轻倾斜,将一线浓黑的药汁倾倒到细瓷碗中。
“苏小姐,将军的药熬好了,还是劳烦小姐送去给将军吧。”阿萝俏生生的嘴角一弯,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全是笑意。
覃楠兮接下药碗,闻了闻,皱着鼻子道:“不急,这个时候将军在看书,去了也是扰他,不如等药晾温了再去。横竖这么滚烫的药汁也是喝不下的。”说罢将药轻轻放到手边的小几上,又小心的拿起蒲扇盖在碗上。
“你方才绣的是什么?”覃楠兮索性坐到阿萝身旁闲聊起来。在她眼里,阿萝总揣着重重的心事,她那拢着轻烟一样忧愁的眉宇,和静默乖顺到如影子一般的身影,总是让覃楠兮生出一丝怜爱。
“是,只是个扇坠。”阿萝低声应了,迟疑着从袖中抽出那小巧的半成品递到她手上。
手中的扇坠不过鸽卵大小,素帛的底子上细细用雪白的丝线镶滚了边儿,中心处绣着一朵儿盛放的梨花。花瓣茸茸如雪,花蕊细细如丝,一针一线,细细密密的绣成。阳光下翻看,那丝线迎着天光,泛着雪一般的光泽,十分逼真十分美好。
“是绣给柳先生的?”覃楠兮摩挲着扇坠上细软的素丝流苏,笑道。
“是,是,先生原的那一个已旧了,过些日子又是二月初二,所以,阿萝才想着绣个新的给先生换上。”阿萝答的有些吞吐。
“真好看!为何定要二月初二换新的?有什么讲究?”覃楠兮一面将扇坠儿捧到鼻低嗅着,一面好奇道。云泽有许多民风习俗与长安相去甚远,每遇到不同,她总喜欢探根究底。
“云泽这里是有个讲究,每年二月初二,定要浣沐束新,身上旧的东西要尽量换了去。以祈愿这一整年平安康泰,诸事顺遂。”阿萝瞟了一眼覃楠兮手中的扇坠答道。她眼底的真诚的仿佛那绣了一半的扇坠一般纯白无暇。
覃楠兮望着她若隐若现的笑靥里淡淡的绯红,了然的点了点头,转话问道:“这梨花香好浓,这么冷的天,你是在哪里寻到梨花的?”
阿萝抿了抿唇,笑道:“这花儿不是现寻的。是春日里时便采下来,在溪水中浣洗净了沉沙,晾干了收在瓷瓮中备着的。待过了春,取出来煮茶或做香包。梨花香气清雅,先生平日里已用惯了,况且府上也只有梨树。”
覃楠兮嗅着扇坠上幽幽的梨花香,笑道:“阿萝对柳先生可真用心!难怪将军那么放心阿萝照顾先生。”
阿萝听着垂下头去,低声应道:“苏小姐不要取笑阿萝了。阿萝对先生再怎么尽心,都是难报先生恩德的。”
“恩德?先生于阿萝有恩?”覃楠兮意外,她原以为阿萝人前人后对柳七的极力维护,不过是因为她一心倾慕柳七而已。她料不到柳七竟对阿萝有恩。柳七那样一个月光一般冷清的人,怎么会对阿萝有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