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当时,那王弟正在大帐中搂着歌姬睡的香甜,不想司徒逸小将军忽如天兵降临,立在塌前。只惊得那王弟半天连起身的气力都寻不出来,可我们司徒小将军却不迟疑,手起刀落,取下他首级,纳入囊中,便飞身上马。临走时,小将军又放火烧了敌军几个大帐。
当时天黑雾浓,敌营众兵只知统帅丧命,又见营地火光四起,只道是我大军突袭,早乱成粥锅。混乱里又不知自己人砍杀了多少自己人。直待天亮,才知根本没有我大楚骑兵。可惜,八万铁骑,已是溃不成军,只得撤回番境。而那时,司徒逸小将军已将敌将首级觐献御前。原是震动朝野的火急军情,却就是这样被少年将军以区区七百骑兵轻易化做乌有。这小将军一战成名,我主龙心大悦,连连擢升司徒小将军几级,年方十八便官拜河北、安西两方节度使,总河北道军政大事。”
李老儿说罢这段,顿了下来,只见他说的满面红光,仿佛当年的惊心动魄他都曾目睹亲历。堂中坐上的行客们也都听的津津有味,荡气回肠。只有角落里的覃楠兮,口中还反复咀嚼着已经冷透的毫无滋味的面条。心里暗叹着,眼前的满堂行客,远边境千里,他们只道小将军能征善战,扬大楚国威。焉知一将功成万骨枯,八万敌军压境,会有多少血泪?边疆百姓又是怎样的胆战心惊,度日如年。
“话说这司徒逸将军不但能征善战,是天生的武略奇才,他做起一方父母却也是游刃有余,不出三年,河北一道,小国公青天美名已然在外。”
“青天?他的功名竟然不是单靠累累白骨堆起的?”覃楠兮低低讽了一句,漫不经心的低头拨弄碗中一片枯绿的菜叶。
“话说这司徒逸将军总河北一道军政大事,当月便在官署外立下三尺三寸高的一面红漆大鼓,更发下布文,要整顿当地吏治军风,立志要让河北一道再无冤讼。当地民众初时只做观望,直到经历了几件陈年冤讼昭雪,才信了这少年节度使确有爱民体恤之心。这时,这司徒小国公却遇上件棘手的旧案。”
“都把司徒逸捧得天上有地上无,他这么英明神武,还有让他棘手的事?”覃楠兮在角落里不屑的自言自语。
“这旧案棘手是因他涉及司徒老国公。当年战乱,老国公统帅大楚百万雄狮,从来以律法严明闻名,虽道是乱世宜用重典,可事分两面,重典之下,难免冤讼。
当时河北地界有个孀居寡妇,含辛茹苦拉扯大了一对儿子,可两个儿子都被征去做了兵丁。这一年,两兄弟所在驻地上,一个十四岁的民女被军兵凌辱致死,边民激奋不过,抬着尸首去老国公处喊冤。老国公哪里能容,下令彻查,不想就扯出这寡妇的大儿子来,那孩子胆小又刚入伍,根本不知来龙去脉,就被定了罪名要问斩,他弟弟气不过,跑去国公处喊冤,说是哥哥是屈打成招。老国公虽按下旧案,却也无暇亲自查问,只着手下查办罢了。不想,这一来,兄弟两个都被按军法处斩。那寡妇老来丧子,悲愤不过,日日公然叫骂,当众诅咒司徒国公。直至小国公挂出鸣冤鼓,那寡妇便堂而皇之前去,本意只在折辱老国公亲子。却不成想,那小国公听她在堂上当众责难,甚至诅咒司徒一门竟也不急不恼。他不动声色将她好生送回家中,却自己彻查当年旧事,不到十天,便揪出当年元凶。那凶手原来是老国公手下一员大将的爱子。奇的是,这小国公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说动那老将亲自绑了儿子,当众受审问斩。寡妇两个儿子沉冤得雪,原本已是意外震惊,感激涕零,不想,这司徒小国公竟又亲自登门替父谢罪,更自此将那老妇奉养起来。这事一出,当地百姓联名制了一匾,抬去官署,那匾额至今仍挂在河北节度使官署,上书:‘爱民如子,执法如山’”。
李老儿洪亮的声腔忽如被铁夹夹住了一般,戛然停下。堂中静默了一瞬,便爆出响亮得喝彩声。
那小娃儿见喝彩不断,忙放下小鼓,从腰上拽下一面铜锣,反捧在手上,迎向四下打赏的客人。满堂嘈杂,听客们意犹未尽议论那少将军小国公的话语和着铜钱丁零当啷敲击铜锣的声音,浑成热闹的一团。
覃楠兮坐在角落,冷眼看着满堂的热闹,低声嘀咕道:“哼,爱民如子?他年纪轻轻哪里来的子,只怕是金子,银子,珠子吧!”
“噗!亏你想得出来!”一声爽朗的笑,从左手边的桌上传来。
覃楠兮警觉的回过头,迎上一张明朗俊秀的笑脸。
“你好像很不喜欢这个‘踏雁将军’?”明朗俊秀的脸上,笑意像阳光一样温暖。
覃楠兮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起身就要离开。
“哎,等等,大家都是行旅中人,相逢就是有缘。我叫小飞,你那?”显然,眼前这个明朗少年有一副自来熟爽阔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