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楠兮只得坐下,不得已应付道:“我姓苏。”
那小飞对覃楠兮的警觉疏远视而不见,一脸热情的凑过来:“一个人喝酒吃饭都是无聊,不如咱们两个一起。”话音未落,人已经拎着酒壶挪了过来,抬手就要给覃楠兮斟酒。
盛情难却,覃楠兮不好拒绝他入座,却伸手挡住他递来的酒杯。
“你不喝酒?可惜了!这酒啊,若喝好了,可是天上地下一件难得的妙事!”小飞也不勉强,将递向覃楠兮的酒杯收回自己怀中,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闭起眼砸吧着嘴品了半天,才灿然一笑,对覃楠兮道:“我在这里耽搁了这几天,天天听李老儿讲着踏雁将军的故事,你还是第一个不屑的人。”
“哦,我不过随口说说。”覃楠兮假假一笑,敷衍道。
“不过说起来,这个踏雁将军还真是个人物!”小飞显然不在意覃楠兮怎么应答,他只想自己滔滔不绝。“只可惜啊,有道是人生十全九不满。这踏雁将军就算是金身天降临凡,文武双全,可到了婚姻大事上,却是一波三折。怕也是他命犯孤煞,眼看婚期在即,好好一个指婚给他的尚书千金,竟糟了难,一张儿闭月羞花的小脸儿说是烧得鬼见了都怕!你说这事难道不是天意?”
“什么?”覃楠兮一双杏眼惊到核桃样大。
小飞一怔,抬头望定她,红润的唇圆成一个小小的圈,半天才机敏的探问:“苏,苏公子,是小飞说错什么了?您千万别计较,小飞不过是道听途说,方才又喝了几杯,兴口混说罢了!”
“不,不是,我只是意外,我听说覃尚书的女儿指给了司徒逸,那,那覃小姐好好的,怎么就烧的鬼见了都怕?”覃楠兮艰难的按住心底一千个奔腾的疑问疑惑,继续追问。
“哎。吓死小飞爷了,我还当你是认得他们两家呢!”小飞方才作势要逃的身子疏忽一软,整个人又像先前一般摊在桌边。
“这事也是我前几日出城时听说的,有天夜里,覃尚书府忽得走了水,千不巧万不巧,走水的那一处,恰恰就是着指给司徒将军的覃小姐的闺楼。也是天意为难,那夜偏是风大,一场大火烧到次日才熄下,可怜那花容月貌的覃小姐,虽被救下,可却被断梁砸断双腿,还听说,一张小脸儿烧的惨不忍睹。覃大人可就这眼珠儿一般的一个闺女,当即心疼的死去活来,生生病倒了,至今还在家中养着呢。”小飞说的眉飞色舞,还将左脚踏上条凳,半个身子侧向心惊肉跳的覃楠兮。
怎么会?如假包换的覃家千金覃楠兮正在这里,那传言中被烧的面目全非的覃小姐又是怎么回事?况且,覃楠兮深知,府里向来治家严谨,嫂嫂又极上心门户火烛之类的事,闺楼起火,这在覃家原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可大火绵延一夜这事也绝对做不了假。离家时,哥哥曾说,一切有他,难道火是哥哥刻意放的?只事为替她作戏拒婚?那么爹爹伤心病倒到底是真是假?那个烧伤的小姐又是谁?覃楠兮又急又惊,细细推想,恐怕父亲伤心病倒不假,只是所为的不是她的受伤而是她的逃离。而那个烧伤的女孩儿,若真有其人,覃楠兮不得不痛心的承认,只可能是雪蕊。
“哥哥,你这又何必!雪蕊她….”覃楠兮在心底哀泣,只觉得心口如被针尖儿挑开了血肉,汹涌的疼意迫的她呼吸都困难。雪蕊是她相伴十年的侍女,名为主仆,情胜姐妹。
“这事原就够奇了,没想到近日又听了奇闻呢!”小飞并未留意低着头已浑身僵硬成石的覃楠兮,继续自顾自絮叨着:“就是那踏雁将军,他接了覃府小姐烧伤的信儿,非但不提退婚一事,反倒上书圣上,称他必定要娶覃家小姐,只恳请圣上体恤覃大人伤痛,允许婚期推迟。”
“什么?他还要娶我….我是说,他还要娶一个烧伤的覃家,覃家千金?”
“去,去,去”小飞忙着驱赶走到桌边来讨赏的说书小孩儿,并未看到覃楠兮的失态。半晌他回过头来,悠闲的搛了颗盘里的花生米丢进嘴里,一面嚼一面才接到:“这事奇就奇在这里,这踏雁将军不但不退婚,还说非覃家小姐不娶!”
“非覃家小姐不娶!”覃楠兮讶道,一股令她哭笑不得的愤恨不屑冲了上来,变成了两声干笑。
“你也觉得奇怪吧?也不知这覃家小姐到底是怎样的倾城动人?竟能让这个前程似锦的踏雁将军如此魂牵梦绕!”小飞晃着身子戏道,眼睛却在满堂里飞瞟。
“再,再怎么动人不也烧,烧伤了。是天意不让覃小姐嫁给他的,任他是谁也都无法。小飞哥,多谢你的酒,我还有事先走了。”覃楠兮说罢逃离客座。
“哎,哎,你等等,苏公子,你……..”身后小飞的叫声又缠来,覃楠兮只作听不见,紧步奔回了楼上落脚的客房。
匆忙紧闭了角落里小客房的门,躲进无人处,覃楠兮才稍微松了松紧绷的心弦。
跌跌撞撞的倒在床上,瞪着大眼睛,枯望着老旧的屋顶,眼前父亲浑浊的泪眼,哥哥殷情的笑意,雪蕊圆润红嫩水灵灵的小脸儿交替出现,然而这些,最后,都被一袭霸道的天青色推却干净……..
“咚,咚,苏公子,是我,开门啊!”忽然的敲门声,将覃楠兮从纷乱的思绪里惊醒,她一跃而起,慌忙擦了擦眼角的泪,又理了理遮掩遮着长发的帽冠,去开门。
门外,是小飞一脸的谄媚笑意,和店家无奈的神情。
“小飞?你….”覃楠兮未及将话说完。
“阿,苏公子,你好快的行脚,今日就到了,小飞原当你要明日才到呢!”小飞对着覃楠兮胡说八道一通。
“你看,我说我是在等苏公子吧!今日他已到了,你就别担心了,房钱少不了的!今晚我就和苏公子一处凑合一宿,明早我们就走了!下去吧”小飞转头对店家道。
“既然这样,这几日内的开支就都记在苏公子帐上了!”那不开眼的店家只关心由谁会帐,说罢这句竟转身就走,对覃楠兮瞠目结舌,几次欲开口都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