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传出声响,是程北尧下楼的声音,他身上全是怒气,看见许知非站在外面淋雨,怒气更重,一把将她拉进怀抱,“你在干什么!”
许知非不吭声,她只是伸手环抱住男人的腰,干涩着眼睛去看他的身后。
回形楼梯,二楼的楼梯上站着一个女人,一身黑衣的女人,隔得远看不清脸,身形还是倨傲,还是那么熟悉的感觉,那种眼神好像穿过了时光,直直看进许知非的心里,带了浓烈的阴险。
*
温叙还未火化,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用白布盖着,在一堆陌生死尸中,显得万分孤寂。
许知非不敢掀开白布去看温叙现在是什么样,她的指尖都在颤抖。
温父温母已经知道了温叙离世的消息,痛彻心扉的哭声从下属的电话里传出来,闻者伤心。
程北尧将许知非的脑袋摁在自己怀里。
后续的一切事宜都是他亲自操办的,包括联系殡仪馆等等。
很难想象,一个人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很难理解,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了一把灰。
许知非没有去问程北尧和傅蔷薇说了什么,要怎么打算。他去哪她就跟到哪,安安静静的不说话。
程北尧向来强势,见惯了生与死的事情,许知非看不穿他冷漠表情里的含义。
她独自在殡仪馆外等着,有一位年轻女孩子在远处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敢上前,她拥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她轻声道:“你是许小姐吗?”
许知非点点头。
女孩子环顾周遭的黑衣保镖,用英文艰涩道:“能不能劳烦跟我走一趟,温叙的遗物……有一部分是给你的。”
许知非微微张唇,“离这里远吗?”
女孩叫vivian,是温叙住处的邻居,她这样介绍自己,连“朋友”这两个字也不敢用。
“温叙说,他不需要朋友。”
vivian低头抠手指,有晶莹的物体掉落。
她抹一把脸,侧头看这个漂亮的女人:“不好意思,”顿了顿,忍不住问,“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许知非如是道:“难过。”
“那你为什么不哭。”
“因为哭不出来。”
“你不是难过吗?”
许知非决定结束这个问题循环。“你都这么难过了,我若是哭你会更难过。”
vivian握着钥匙打开温叙的住处前,提了一个要求:“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把温叙送回中国。”
许知非看着她深蓝色的眼睛,“你喜欢他吗?”
她迟疑。
vivan又哭了,她看上去似乎还没有20岁,哭起来看着更小,“温叙的手机屏幕是你的照片。”
温叙的房间很小,但很干净。一路过去,墙壁上的架子上有车子模型,还有一些书,把书打开,里面夹着几张美元。
给许知非的是一个小盒子,其实不是温叙指名道姓留给许知非的,vivian收拾东西时打开来,便觉得这些要交给这个女人。
一些偷拍的照片,画面里全是五年前的许知非,穿简单的衣衫,一举一动带着说不出的灵动自信,上课的,吃饭的,喝水的……照片页脚大许是时间太久,卷了起来。
一些信。许知非没有打开看。
还有一个u盘。
一个笔记本电脑。
许知非将这些东西交给vivian,“你帮我把这些收好,我可以带你回中国。”
*
程北尧见了温叙最后一面,进殡仪馆之前,工作人员将白布掀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节哀。”
化过妆后的温叙显得面容祥和,身上没有任何血腥。
没有记错的话,温叙的年纪和许知非相仿。有了这层认知,程北尧的心情受到了影响。
事实上那日在澄园,凌晨周宸然打来电话说温叙死了,他的第一反应不算浓烈,在他这个位置,经历了太多事情,血流成河已经是常态。
温叙比较特殊。
他将情绪压下去。
外头有一个男人坐在地上抽烟,在哽咽抽泣,程北尧拎着外套走过去,问他能不能给他一支烟。
是妻子死了。家里烧的煤气忘了关,他回去的时候家都烧没了,明明早晨去工作的时候她还笑着给他一个吻,叮嘱万事小心。
一根烟夹在程北尧修长的手指,转了两圈,怎么也没放在嘴边,因为戒烟,身上也自然不会有打火机。
他张了张唇,最后什么也没说,将烟放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