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捲狂的掠夺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锁声响动。
司行风紧捏着拳头,一拳狠狠地打在床柱上,震得整张床大力地摇晃着。
他羞愤地咬着牙,难以置信地望着缩在床角处,那个发丝凌乱、衣衫不整、一脸漠然,始终盯着床上那艳丽绣纹缎被的女人,那个也同样姓夏的女人。
他仓皇地退至桌旁,目光不经意地触碰到那缎被,那下面正盖着一抹触目惊心的血红……
这一次他竟然没能撑得住,他竟然……强要了这个女人……
他无奈地深深闭了闭眼,理不清心中那乱成一团糟的情绪,再次紧握起拳头,咬着牙沉声对她道:“你,把衣服穿好,我在门外等你。”说完,他逃一般出了那道雕花檀香木门。
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她会成为自己五年后第一个宠幸的女人!当然,那个女人肯定想不到,其实他第一次看到她,并不是在初五的玉华殿里!
一个月前的雪天,雪下得不多时,所以积得不深,行走在上面,只留下浅浅的脚印。
出了宫门,向东走了两条街,没多远便瞧见了京都内最负盛名的镜花堂。夏品妤撑着伞加快了步伐,不一会儿便进[无错小说][][ledu][]了店内,选好了花贵妃所用的那盒香粉。
因是雪天,夏品妤很细心地交待掌柜用厚纸将那盒香粉包好,装进了自己贴身随带的布囊内,付了银两,便出了店门。
从前自己便不是多事之人,往后也不会是多事之人。
今日能反常替含烟出宫买香粉,只因为自己有私心。身为宫女,虽说入宫年岁稍长,在众宫女之中,也稍有些权势,但若想出那道宫门,也并非是那么容易的事。含烟奉命去买香粉,定是得了出宫的令牌,为了那张未完的金边睡莲图,借着他人的不愿而替之,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聚墨轩是城内最大、品种最全的墨宝行。
平日里,夏品妤别无他好,除了研究医书之外,偶尔会一个人静静地写写画画。宫内的墨宝未得主子们的允许,自是不敢擅自动用。因而每月都会趁着出宫办事,顺道来到聚墨轩选取自己的所需,也算是这里的熟客。她曾见过聚墨轩有卖过金色的水粉,异常珍贵,价格也是不菲,听闻是从金碧皇朝进货至白虎国,不知店家是否有存货,或许自己的那张睡莲图可以了无遗憾。
“品姑娘,今儿您需要些什么?”店主吴老一见是夏品妤,立即热情招呼。品姑娘是店主对夏品妤的尊称,因为吴老只听过旁人唤过她的名字,不曾得知她的姓氏,便以品姑娘相称。
“吴掌柜的,客气了。想请问一下,贵店是否有金色的水粉售卖?”夏品妤细语道。
“品姑娘,算您运气好,我这刚好还有最后一份金色水粉,待立了春,老吴便要去皇朝补货了。”
夏品妤一听,便眉目舒展,很有礼地对吴掌柜谢道:“吴掌柜的,那麻烦您了。”
虽说夏品妤未有那倾国倾城的容貌,但凡见过她的人,都会被她身上那种淡然的气质所吸引,脸颊处的两个小梨窝,也让其人看上去甜美一些,因而吴掌柜对她印象极深。
“品姑娘,喏,您打开来瞧瞧。”吴掌柜将以木盒所装金粉递至夏品妤的面前。
夏品妤一见那金光闪烁的色泽,便轻点了点头,柔声道:“多少钱?”
“品姑娘,五两纹银。”吴掌柜笑眯着眼对品妤道。
好贵!
夏品妤不禁在心中惊呼,这不过寸许大小的一盒金色水粉,竟要五两纹银,正是自己一个月的俸禄。
吴掌柜见着夏品妤犯难的面色,心道佳人定是嫌贵,于是叹道:“这样吧,品姑娘是我这儿的熟客,这盒水粉又是最后一盒,老吴就当是半卖半送,只收您一个成本钱,三两银子。”
夏品妤紧捏了捏手中的钱袋,轻咬了咬下唇,望着那金灿灿的水粉,脑中想着那未完成的画,最终松了手,从袋中掏出了些许碎银,交与了吴掌柜。
银货两讫后,吴掌柜便目送佳人出了自个儿的店门。
夏品妤低着头,左手撑着伞,右手紧紧地攥着那盒金色水粉,秀眉深锁,仍是咬着唇,往来时路走去。
“嘶——”一阵撕破长空的马啼嘶叫声惊醒了沉思中的她。
她惊愕地回转身,不远处,一匹发了狂的枣红色骏马正牵引着一辆华贵的马车向她急驰而来。
本就清冷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经这一惊吓早已躲闪开来,唯有呆如木鸡的她立于路中一时间忘了移动。
“啊——”
在马车撞上她之前,她便被人拽回了道旁。脚下一滑,惊魂尚未定,她便拉着救命之人双双跌落在刚积起的薄雪之中。
痛!
夏品妤紧咬着唇,忍着左手腕处那锥心的疼痛,以右手支起了身体。抬眼之际她便看到早已被马车碾坏的伞,忽然意识到自己手中的金色水粉,早已无了踪影。往四下望去,她便见着那盒金色水粉躺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早已化开,那灿金的颜色混着雪水,将那片雪地映得辉煌一片,夺了所有人的目光。
夏品妤望着那一片灿金,不禁莞尔。三两银子就这么没了,画也画不成了,到头来竟还是一场空。她不禁轻呼了一口气。
“姑娘,你没事吧?”一个深沉突兀的男音在耳旁响起。
夏品妤愕然偏头望向那身着湛青衣衫的年轻男子,剑眉星目,鼻梁挺直,额头饱满,是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她不禁又咬了咬唇,垂下脸,心中自嘲,自己只顾着那盒金色水粉,倒是把救命恩人给忘了。
她费力地撑起身体,他见状又是小心翼翼地搀扶。她尴尬地对他行了礼,以避开他触碰自己臂膀的大掌,轻语道:“多谢公子相救。”道完,她便转身回宫,却被那男子拦住。
“姑娘,你的东西,还有这伞给你。”
夏品妤回转身看见他递来的蓝色印花布囊,才惊觉那一摔将那盒香粉也给跌落在地了。她惊慌失色地接过布囊仔细检查一番,见香粉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香粉没事,若是回了宫却不见香粉,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跟着受累。
“多谢公子。”接了那柄伞,她再度有礼地欠了欠身。
“在下居袁修,冒昧地问一句姑娘芳名。”居袁修以手作揖,凝视着眼前的佳人。之前在聚墨轩,瞧见她购买罕见的金色水粉,他便对她产生了兴趣。一袭素雅着装,却非俗之人,卓然的气韵,尤其是那双灵动仿佛在说话的黑眸,深深吸引着他。
夏品妤淡然一笑,欠了欠身,并不作答,而是回转身,撑着伞,往来时路走去。
居袁修一脸愕然,未想她竟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应自己,想着佳人脸颊之上那一对好看的梨窝,他嘴中喃喃地轻念着,“品姑娘……”
直至佳人走远,身旁的小厮居林才敢开口,“大人,咱们是先去客栈,还是先去拜会平远侯爷?”
居袁修收回目光,对着居林笑道:“白虎国的平远侯爷,方才才跳了马车,惊魂未定,你觉得我们这会儿适宜去叨扰吗?”
“啊?!”居林惊讶出声。
“走吧。”居袁修冒着小雪往前大步迈去。
灰暗的天空依旧下着细雪,司行风在清冷的街道上孤立了很久。
“爷,您没事吧?”耿忠妥善地处理了那匹发狂的马之后,很快回到他们跳车的地方,为司行风撑起了伞。
司行风紧抿的薄唇微微动了动,“方才有没有伤了什么人?”
耿忠道:“只有一名女子摔倒。”
“嗯。”司行风轻轻蹙眉。
耿忠又道:“金碧皇朝的居袁修大人救了她,似乎无什么大碍,人也离开了。马车撞翻的那些个摊子,属下稍后会妥善处理。”
“居袁修?”司行风挑了挑眉,“不是说人后日到吗?”
“但确实是提前到了。”耿忠如实回答。
“嗯。”司行风蹙着眉,望着地面上的辗痕已被一层薄雪浅浅覆上,过了许久,才道,“查出什么原因?”
主人总是很自然而然地转换话题,耿忠早已习惯。他将一枚长约三寸的银针递至主人的面前,道:“马的前腿被这个所伤,针上未啐毒。”
寒冷的精芒从司行风的眼中一闪而过,他的唇边绽放了一抹邪魅的诡笑,“他们居然会手下留情,真是难得啊。”
“爷,要派人去追那个刺客吗?”耿忠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