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方主任过来看了一下22床的情况,“呼吸情况不是很好,我们示教一下气管切开吧。”随即,拿了气管切开的用具,叫上科室里的规培生、进修生和实习生一圈圈围着看。
有一种误解叫做害人不浅的“医疗”韩剧,韩剧里面做气管切开在草丛里面,一把剪刀就能做了,而在现实中气管切开得好几个医生和护士合作,才能做好一个气管切开,像一个小手术,所谓的气管切开,顾名思义就是把气管切开,从切开的口子里置入管子,消除病人原先的呼吸节律,给予人工呼吸。(气管切开,除了用于呼吸功能受损的病人以外,还用于气道异物梗阻病人的抢救)
一般是选取在病人颈部的3、4环状软骨之间的缝隙做切口,步骤其实还挺繁琐的,所以,在草丛里面做气管切开,那就是一刀锁喉了,死得更快。
22做完气管切开之后,没过两个小时,他便开始七窍流血:眼角、鼻孔、耳朵眼、嘴角还有他气管切开的洞眼,都开始慢慢渗出深紫红色稠厚的血液。面相看上去,很是吓人,叫来护工阿姨帮他擦拭干净,没一会儿又渗出来,我感觉他不想死,在做挣扎,但是科学上来讲,dic(弥散性血管内凝血)会导致七窍流血。
两点多的时候,他还是心搏骤停了,抢救他的医生很没有条理性,抢救的场面一度慌乱,咋咋呼呼:“哎呀,你快按呐!”抢救医生东抓葫芦西抓瓢,指挥得毫无次序,还老责备别人,终于在她嘈杂混乱的抢救指挥中22床大叔去世了。
大叔今天才四十七岁。
房间里面五个病人,走了三个,还剩两个插着气管意识不清的老人家,估计我明天再来上班他俩也得走了。
icu的冬冬也搬到我们医院学生宿舍楼里,这个六层小楼除了人多,就属蟑螂老鼠多,在走廊里走路,蟑螂就在你路上爬,它也不怕你,大不了你不小心踩死它,释放出它体内的子子孙呗。
下班一回来,我看阿黄搁宿舍门口端着晚饭坐着吃,“还没修好啊?”我不禁牢骚满腹,“修好了。”阿黄淡然地说,“就是修得太冷了,里面冻得慌,我出来取取暖。”那个云南的进修医生路过,“你们宿舍空调还没修好吗?”她问,“修好了,里面太冷了,招不住。”
于是,大夏天的,宿舍里面开始陆陆续续被冻感冒,得肺炎……你说好笑不好笑?
冬冬搬到了我们宿舍的对面,他喜欢蹲在我们宿舍门口蹭我们宿舍的网,有时候宿舍门口蹲我们一排人,吃饭的吃饭,蹭网的蹭网,“哎?你们说冬冬他有没有女朋友?”小高八卦道。
阿黄跟老马是在一组实习的,她们也在icu呆过一段时间,“以前有的,”阿黄说,“但是给他自己作没了。”
“他太钢铁直男了。”阿黄补充,“怎么直男法儿?”小高好奇。
“她女朋友去洱海旅游,发了个朋友圈,配了文字:‘我喜欢大海’,然后他就在底下评论‘你哪是喜欢大海?你就是喜欢浪’,”阿黄无奈地笑笑,“作着作着就把女朋友作没了。”
在医院上班还能找到女朋友就不错了,还作?那不就是自寻孤身嘛……
第二天上班过去,果不其然,第六间病房里面住进来的都是新病人,那两个老大爷晚上也走了……
反观隔壁房间的张浩,他的伤势是一天比一天好,这天下午,他坐着轮椅出院了,刚住院的时候,他还是胖乎乎的,出院的时候脸颊都瘦出轮廓了。
后来有一次遇上他来医院送锦旗,在电梯里碰见他,“哎?这不是张浩吗?”电梯里我跟他招招手,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回来送锦旗啊,”我说,他不好意思地看看,“你是……?”
大青笑了,“感情我们在icu一直带着口罩,出来脱了口罩你就不认识了?”他一脸不好意思地模样,挠挠头,“你们都带着口罩确实拿掉之后就认不出来了。”
“我回来给我老大送一面锦旗,住院的时候天天都是他给我换药。”他补充道。
我们笑笑,“到了,你们不下吗?”他问,“我们现在不在icu了,转科了。”我解释道,他便下了电梯。
之前,他住院,每天下午换药的时候,我们一群人就围在他床边嘲笑他,他被我们损得又生气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