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纪宣蹙眉,手肘撑着坑壁坐起身。
纪愉往他身后一看,瞳眸登时紧缩了一下。
那里的泥地里嵌着一排头部削尖的竹箭,足有五六寸长,两指粗细,上头尽是鲜红的血,连周围的泥地上都有血迹。
纪宣扶着坑壁歇了一瞬,喘了两口气后站起身,伸手拉起纪愉,“我带你上去。”
纪愉不理他,讷讷地望着那排竹箭,好半晌才将视线移到他身上,“你背过身去。”
纪宣面色滞了滞,并没有听从她,而是伸臂揽住她的腰,抱着她一跃而上,出了坑洞。
“我的马就在前头,我抱你过去。”纪宣沉声道。
纪愉盯着他发白的脸,眸色复杂,她的目光移到他的右臂上,看到湿濡的血顺着玄色的衣裳往下流。
他受伤了。
纪愉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看着血从他的袖口滴落,砸到他脚边的枯草上。
她不说话,也不动,纪宣上前揽臂要抱她,却被她避开。她忽然挪步,绕到他身侧,望着他的后背,脸色瞬间白了白。
他的肩背被那锐利的竹箭刺进去,足有*个窟窿,这会儿已经瞧不清,只有血糊糊的一片,即便他的劲袍是玄黑的,也能瞧清那血流得格外吓人。
察觉到她在看什么,纪宣很快转过身,以面朝她,“在流血吧?有些吓人,你不要看,”他有些抱歉地看着她,因为疼痛,他的唇已微微泛白,说话的声音更加低哑,“我不背你了,我抱着你走,血不会沾到你身上的。”
纪愉好一瞬没有说话,看着他的脸,神色有一丝空茫,过了一会儿,她摇摇头,不发一言,也没有管他,挪着受伤的脚,一瘸一拐地走了。
纪宣追上去,将她抱到怀里,大步往前走。
纪愉出乎意料地没有挣扎,被他捞到怀里时,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就安静地任他抱着,竟是难得的温顺。他身上的血腥味儿很浓,袖子上的血蹭到了她的衣服上,她看着那刺目的红色,脑子里出现的全是他血糊糊的后背。
心里某一处揪得难受。
纪宣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他留在林中的马。他走过去,将纪愉抱到马背上,解开缰绳,牵着马一路沿着留下的记号,顺利地走出了树林。
这一路上,纪愉的视线凝在他的背上。除了湿腻腻的血,什么也瞧不清楚,她却一直盯着,就这般看了一路。
有好几回,她差点忍不住喊住他,忍不住想问他疼不疼,想帮他按住那些伤口,不让它们再这样流血。
但她终究什么都没有做,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她不该心疼他。
他已经不值得她关心、在意。
纪愉一路都在心里这般告诫自己。
他们一出林子,在外头搜寻的人就看到了,见他们两个从无风林出来,领着金吾卫搜人的郎将又是惊诧,又是欣喜,一壁遣人回去禀告,一壁迎上来,看到纪宣背上的伤,吓了一跳,连忙送他们回行宫。
在别处搜寻的孟绍霆和四皇子收到了消息,很快就领着人赶回来了。
纪愉被送到葳蕤院,惜妃看到她回来,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急忙召来两位随行的太医为她治伤。好在她身上的刮痕不多,左脚扭得也不重,筋骨并无大碍,按照太医的嘱咐抹了几回药就好了不少,歇了几日之后,走路也无甚大问题了,只是瞧起来仍有些红肿。
得知纪愉被找回来了,行宫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唯有五公主赵甄心中恼恨不已,思索着何时再找一个机会彻底整倒赵宁和纪愉。不过,没等她想出新的计策,道行比她更高深的庄妃娘娘就审出了眉目,那个叫红芍的宫女没撑住,把一切全吐了出来,还是当着皇上的面,于是设计这出一石二鸟之计的赵甄就被抖了出来。
不用想,皇上怒极,当下叫人把赵甄带过来,亲自赏了一巴掌,就连郑皇后也受到了牵连。第二日一大早,郑皇后和赵甄母女两个就被提前送回了宫,一道被禁足了。
得知真相的赵宁气愤之余,也对纪愉感到很抱歉,一连几日都来葳蕤院探望她,两个人的关系倒是因此变得更加亲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