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山还在失魂,整个家就夏暁一个人撑着。
饶是夏暁再是能干再事独立,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也不过就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赌场的人来闹的当日,她这一张招惹麻烦的脸也被看了去。连日里来,瞧着夏家没了顶梁柱,什么脏的臭的都要往她跟前凑。
苦撑了半个月,她要撑不下去了……
第二章
搀着老大夫胳膊送他出去,夏暁将自己仅剩的那点子胭脂钱,趁机全塞给他当夏老汉的药贴钱。
老大夫叹了口气,伸手接了。
出诊钱他可以免,药贴钱却得要垫给人家药农的:“知晓你家困难,你爹这病啊,要老参要富养,没个百把两治不下来……”
“这往后啊,你多尽些孝吧。”
拍了拍夏家姑娘的胳膊,叫她莫再送了。
送了人出门,大夫的话像一桶冰水将夏暁从头浇到脚,打从心底儿冒着寒气。一转头,见身体还虚着的小老太太木着一张脸坐门槛上,又心里一惊。夏暁赶紧过去搀她,小老太太木木的,歪在门上就不动弹了。
“娘?娘你怎么出来了?”
夏暁生怕大夫的话被小老太太听了她受不住,半拉半哄:“身子还没好利索呢,您回去歇着啊。剩下的事儿我来就好了,你回去躺下。”
小老太太脸煞白煞白的,手软脚软地站不起来。仰头看着女儿,哭都哭不出来:“你爹,你爹是不是没得治了?”
话还是被听进去了。
夏暁避开眼,不知道怎么说。家里现在这个情况经不住雪上加霜,她真不敢跟夏母说实话。手指掐着手心肉,夏暁勉强地笑:“娘说什么呢!我爹好着呢,哪儿就没得治了?”
“你别哄娘。”皱巴巴的嘴颤巍巍的,夏母嗓子哑着说话听不清:“娘都听见了,你爹怕是不好了吧……”
“胡说八道!”
夏暁的眼眶也红了,不想叫老太太难过,龇着牙强撑着嬉皮笑脸,“不就差些银子吗!等女儿的活计做起来,保准我爹陪您活到九十九!”
往日夏母被小女儿一哄就笑,此时真笑不出来:“那要多少银子?”
“你告诉娘要多少银子?啊?”
夏暁不敢看小老太太的脸,扭过头咕囔:“没,没多少。我能想到办法的,您放下心。”
老太太不信,执拗地要女儿说真话。
夏暁怕顶不住,抿着嘴,弯腰夹起老太太就往屋里软软地推。这一抱,摸的一把嶙峋的骨头,眼泪都要掉下来。哎哟喂……亏得她风里来火里去练就一颗石头心,这一年她都哭多少回了!
夏家老两口,真是叫人心疼!
“娘你信不信我?”
夏暁将夏母安置在床,又替她掖好了被角,隔着被子拍拍她:“娘你放心,你女儿什么时候说过胡话?没事的,你就放心些睡吧。银子的事儿你别管,你女儿有办法的。”
小老太太哪里不清楚家里情况。不忍心逼女儿,晓得家里这么艰难女儿还要分心思哄她,心里又酸又麻,听话地闭了眼睛。
哄睡了老太太,夏暁牵着的嘴角就耷拉下来。
话是说的容易,上下嘴皮子一搭就出来了,做起来那就难了。说起生钱的事儿,搁现代,夏暁自然是没在怕的。可如今她出个门都要被人指点说不安分的破社会,就是再多商业道道儿,她也没处使。
想了想,去后厨熄了灶火,关了门去西街。
西街是京城的繁华地儿,不少商人富户在此落户。
此时已过晌午,街道两边的商家鳞次栉比,处处客满盈楼。街头人来人往的,叫卖声,喊话声,不绝于耳。马车川流不息,食物香气宜人,好不热闹。
夏暁有自知之明,低低地埋着脸,谨慎地避着人走。
说起来,上辈子夏暁的本职是编曲。
虽说娱乐圈里好多炽手可热的歌都经过她手,妥妥一个金牌编曲师。奈何这辈子除非自降身份去贱籍卖唱,否则这只算个废物技能。
夏暁闷着头来回思量,人走到街角,拐了个弯儿就进了一家幽静的院子。
这小院子,是锦绣坊老板娘的私人小院。
锦绣坊的老板娘名叫林芳娘,别看是个女子,厉害起来是一点不输京城里头的爷们。如今四十几的年岁,在京城里头有着不小的名声。
夏暁不清楚她什么名声地位,就知道她经营的那家锦绣坊,连宫里的长公主都青睐有加。
“夏姑娘怎么来了?”
四十好几岁的女人高额云鬓,皮肤保养的十分好,风韵犹存。
芊芊素手执起一壶热茶,斟满夏暁眼前的玉杯。一双锐利的眼斜着眼看人时候,犀利又不会很唐突:“特特来找我,可是想通了?”
夏暁坐在石桌对面,端起茶水慢慢地抿了一口。
“若不想通,那便没法子再想。”
得人生恩看顾人父母,天经地义。
夏暁这两年受着夏家父母的慈爱呵护,即便没有占了人家闺女身子,当人闺女两年的情分,她也轻易割舍不得。
夏家眼看着就要家破人亡了,为着夏父夏母,她就算前路再无路可走,也得给老两口谋出一条生路来。
“哦?”夏家的情况,其实林芳早就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