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然,这分寸我有。”查应才立刻点头。
确定了战略原则。查应才又与金士麒研究起具体的战役形态。
他们判断,郑芝龙一旦上岸发动攻势。主要的目标有两个:一是港口里的船只,二是码头上的粮仓。
郑芝龙虽是海上的霸王,但在陆地上绝非广西军的对手,他一定会有这份自知之明。因此郑芝龙的合理战术,就是摧毁金士麒的船只或粮草。只要搞定了任何一项,就能破坏金士麒的远征计划。那接下来无论金士麒是撤还是守,就都被动了。
只可惜啊,查应才之前的防御规划太完善了。那海港四周都严防死守。几座大粮仓更是建在了兵营边上,一旦有风吹草动,广西军五分钟就能出动,十分钟就能开火。如果现在再撤防,那圈套的痕迹就太明显了。
金士麒只能着眼别处,他问整个靖海是否还有别的弱点。
查应才分析:靖海城本身就是弱点,守城的百来个本地兵太弱了。弱到不能再弱,有人连佩刀都没有,只有刀鞘。还有城西北的“武陵驿站”也是弱点,那也是由本地营兵看守的。武陵驿站现在虽然空着,但过几日监军大人会押运一批粮草过来,途中就会停留在那驿站。除此之外。靖海的两座炮台也是弱中之弱。炮台里几尊火炮都是正德年间铸的,已经烂得掉渣了。驻守炮台的靖海兵更是通贼的重灾区……你就当那两座炮台已经沦陷了吧!
……
之后的那几天,金士麒和查应才都忙于军务。他们制定计划,亲自前往各处查看地形和防御,同时也推进着“示弱”的策略。
比如水兵。他们以前早晚都要扛着木头在沙滩上跑圈儿的,这几日就都躺下来晒太阳了。比如火铳手。以前每天都要实弹射击,现在全都派去江边钓鱼挖蛤抓乌龟。比如金府亲兵,以前每天都要全副披挂骑着高头大马巡城示威,他们这几天都没露脸,据说前往潮州府采买女孩子去了。
就连军情司也不抓奸细了。即便有人扛着梯子爬着营墙窥探,也没人管了。
金士麒每天忙得不亦乐乎,每晚上还要赶往靖海城去探望小瑶。小瑶的病一日日地好了,果然是个健壮的小姑娘。
……
抵达靖海的第五天,天启七年,十月十八日。
天蒙蒙亮,金士麒正在酣睡,忽然外面连绵的号角声、锣鼓声!紧接着就有人砰砰地砸着房门,一定是出了大事情。
“是郑芝龙来了?”金士麒迷迷糊糊地嘟囔着,“……还是万岁爷去了?”
他最近可是累坏了,白天的工作排得满满的,晚上还要照顾病号。由于随时准备打仗,他睡觉也要穿着全套衣服。不能裸睡,着实让人疲惫。他挣扎地爬起来,“进来吧。”
王莱进来报告:“老爷,监军张大人来了。昨晚就到了驿站。”
“监军,对喔。”金士麒这才想起还有这位爷的存在。“驿站距此才几里路,他怎么不直接过来?”
“官家的规矩嘛。”王莱说,“要劳咱们去迎他,他要摆摆威风,还有见面的礼节也少不了。”
“明白。”金士麒点点头,“那礼节……少不了他的。”
金士麒穿戴整齐,一身威武的武官袍子,脚踩着翻云靴,腰悬追月刀。英姿飒爽盛气勃发,他浑身洋溢着要结婚入洞房的炽热气息。可惜那件飞鱼袍子在澳门被扯坏了,否则……罢了罢了,在监军面前还是低调一些好。
随后,金士麒和查应才等军官们便策马出营。先是途经了三里之外的靖海小城,再走了三里,前面便是武陵驿站。驿站上已经挂起了“广东巡海剿贼监军”的旗号。驿站南边的场地上还已积了十几堆米粮,正是最偏远的几个县城应征的军粮,乃是监军大人亲自护送而来。运输粮草的车马役夫们正在点算银两,随后陆续上路返乡。
金士麒等人下马,步行走入驿站。只见一小群官吏和兵士正簇拥着一位红袍文官。
监军张国维,是个30多岁的壮年男子。他身材宽厚敦实,环眼阔口鼻子挺拔,长了一副轻量级拳手的模样。金士麒打探过这位监军的背景——此人是五年前那届的进士,被派来广东担任番禺知县。去年底被总督商周祚提拔了“按察佥事”的5品头衔,承担着“都粮道”日常事务。在浔州战争期间,广东地区的粮食征集和运输工作都由他一手操办。那场仗能顺利获胜,数万官兵都没饿肚子,后来甚至还有余粮救济百姓,都离不开这位张大人的辛勤劳动。
这次金士麒出海作战是打着巡海道的旗号,按理来说应该由巡海道汪大人任监军。但商周祚却极力向兵部举荐了张国维,正是看中此人的能力和为人。如今的张国维已经加衔了4品“按察副使”,来监查金士麒的jūn_duì。
“张大人!”金士麒朗朗喊道,“巡海参将金士麒,率广西三里营、驯象营、柳州水营三部特来迎见。”
说完,他便恭敬地深深一拜。按照常规,金士麒这4品武官见了4品文官也应磕头。但由于他是主将,与张国维是相互监督、共担重任的同级关系,因此就免去了大礼。
张国维倒也客气,与金士麒等人好生唏嘘、问候。金士麒又向张国维介绍三营的高级军官。每当他介绍一人,张国维都能说出这人的职务和战功,看来也做了一番功课。金士麒不禁暗暗赞许,这监军看来颇有几分水平。
随后,金士麒悄声说道:“拿上来。”两个亲兵便碰着沉甸甸的一个大竹笼子,送到了张监军面前。金士麒对那张国维说:“些许小礼,不成敬意。”
张国维一笑。“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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