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夺肉”念头刚刚产生,内心还在翻腾,思绪还很乱,他很想与兄弟们交流一番。尤其是查应才那老家伙,他一定能把金士麒跳跃纷杂的思绪理顺!可惜查应才在南丹卫的总部“三里屯”,正帮着白指挥使整编部队,履行他那“练兵都司”的责任。
金士麒又与冯虎讨论人力紧缺的问题。
现在水营正在柳州、梧州等地招募水兵。最近半个月的进展迟缓,只招募到了200多人。这批水兵到迁江后还要建设港口和造船场,没法从事兵工生产。更何况他们是来当兵的,只能临时使用,没法留在工厂里长期上班。
金士麒想到既然浔州百姓流离失所,正好可以去招募,给他们工作和银子,不是挺美好嘛。
冯虎却表示有些困难,浔州山路被叛军把持着,水路也被浔州的jūn_duì控制着,没法大规模召集。而且那些难民与我们之前招募的纤夫不同,他们都拖家带口。你召集200个工人,就要解决000个人的运输、吃饭、住宿问题,说不定浔州府还在“手续环节”卡你一下。即便你银子充足,时间也来不及。
确实来不及,金士麒的兵工厂一个月之内就要开工。
金士麒正在盘算着如何调配人力,忽然有亲兵进来报告:营里出乱子了!
“陆营还是水营?”
“陆营!”那卫兵忙说,“有士兵杀了人,逃上山了!”
……
那是迁江城西南的一座小山头,山本不高,林也不密,很不起眼,连名字都没有。迁江陆营的一个大队400多步兵已经在山脚下集结,正分作小队向山上摸去。
金士麒领着卫兵拍马赶到山脚下,正到千总魏广良在发号施令。迁江营里职务最高的三位军官,查应才正在南丹卫总部练兵,金士骏在柳州追姑娘,这陆营2000人全靠魏广良一人维持着,他急得一头汗。
金士麒见这搜山的架势很大,心里未免担忧,“逃了多少人?”
魏广良:“一个。”
“……”
“但那小子挺猛,好像会妖术……”
“……”
旁边有当值的百总忙过来报告:那个逃跑的小兵名叫罗昂,是“断角”寨的山兵。今日午时,他遭了同寨人的欺辱,被辱得挺惨。于是他就冲动了,把那两人都杀了……那小子好像会遁地之法,军营各处的围堵哨卡都没留下他,被他逃到这山上去。幸亏咱陆营的轻骑兵也在附近操训,拦住了山后的通道,现在那小妖怪应该还被困在山上。
金士麒黯然,无语。
他也亲眼所见军营里的训练之苦,还有一些肮脏阴暗的东西,尤其是底层士兵经常被殴打折磨,这在当时属于常态。这些日子里,由于种种原因迁江陆营里每日都有流血斗殴,偶尔也有逃兵,没成想今天闹这么大动静。
金士麒本来有些顾虑:陆营是查应才名下的部队,他不便过多干涉。而且陆营从召集到现在才一个月,总要有一个磨合的过程,让各种问题暴露出来。但此刻,有人死了,有人逃了……金士麒深感自己的责任还没尽到,他对陆营照顾不周,欠了那2000男人一份关爱。
是啊,只要把每天跟莫儿厮混的时间抽出来一半……去跟魏广良他们厮混,就能解决很多问题。
此刻,那步兵大队的400多人分作两部,200人在山下各处布防,200人上山搜寻,没多久就在山顶上回合了。
折腾了半个时辰,那小兵没找到!
“妖术!”金士麒也惊讶了。
那只是一座直径不足百丈的小山,即便是只猫跑上去也应该被抓住了!
不但逃兵没被抓住,有两个追兵还被打晕了。
几个山兵正把被打晕倒霉鬼抬了下来,后面还有几个山兵破口大骂着,踢打着那些抬着人的士兵。这伙山兵都来自“断角寨”,他们鼻梁上横贯着一根黑色的木刺,大概是为了提高空气吸入量吧……也挺科学的。
但根据他们鼻子上木刺的形状和颜色,金士麒忽然明白了:而那几个扛人的汉子是普通的“赤脚兵”,是农奴。而那两个被打晕的家伙,还有后面那几个正在咆哮踢人的家伙都是“甲兵”,是山寨中的“武士阶层”。
金士麒恍然大悟,查应才从山民中征召的600兵,各寨还派来了00名甲兵作为“督官”,就是眼前这些嚣张的家伙。
之前,金士麒没把这个安排当回事儿,毕竟这批士兵是从十寨中“借”的,他们仍属于那些大王们的农奴。他们派遣一些小头目也合情合理。但现在到他们作威作福的德性,真是很可恶啊。
金士麒正在生闷气,突然旁边闹起来了——几个甲兵冲到士兵队伍中擒住了一个小个子士兵,乱喊着:“罗昂!”“罗昂!”
那小个子身子一晃就躲开捕捉,但后面又几个甲兵堵来上把他围在中间。那小个子独自鏖战着,满头的长发狂舞这,额头上的鲜血噗噗地顺着眼眶淌下来,满脸的凶残!
他就是罗昂?
金士麒忽然明白了,这家伙刚才竟混在了搜山的队伍中。他跟着大伙晃了一圈儿就下山来了。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那些赤脚兵都帮着他?
那罗昂连武器都没有,他只有一块藤牌,那藤牌却被他耍得上下翻飞。他好似燕雀般在几根长矛的窜动中躲闪跳跃,灵活极了!那几个甲兵前后夹击,竟然一时制服不了他。
那些甲兵们大怒,扯着旁边的士兵一起上前杀人。士兵们便乱声喊叫着围上来,没成想罗昂猛然一个突进连一个滚翻连一个跳跃连一个闪身,竟然从两队士兵之间窜了出去。
“啊!跑了!”“追不上啊!”“好快!”那些士兵胡乱嚷着。他们分明是在放水,傻子都得出!金士麒暗笑……奇怪了,他为什么有些开心?
但突然间,一个甲兵冲着罗昂狂吼叫起来:“呱啦呱啦帕塔砰……”
那吼声就像是一道咒语,那罗昂猛然站住了。
稍后,他竟然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