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窥视着他,然后在他起身后迅速回到床上装睡。过了一会儿,他进屋,在我身旁躺下,侧过身来环抱住我,他沉重的叹息声在深夜里显得格外的凄凉。
我知道他的忧虑从何而来,我几次见到他背着我接听手机,听那口气是汪守成打来的。有一次他愠怒的对着电话那头低吼:“大哥留下的烂摊子,凭什么要我来收拾!”
我偷偷的听了个大概,像是汪思贤生前擅自决定简·爱集团大规模投机期货交易且由其个人掌控,导致集团亏损严重,负债累累,现在只能依靠冯氏集团注资来减少相应负债。此时如果阿珩悔婚,将对整个简·爱集团造成致命的打击。
当初黄静阿姨想方设法促成阿珩和冯诗菡的婚事时,一定不曾料到,她的个人复仇行为会演变成关系到家族利益兴衰的真正意义上的商业联姻,这已经严重违背了她想要搞垮冯氏企业的初衷。这就是人生,时时在变,事事在变。
阿珩不愿让我知道这些事情,我也不敢问。但有一天晚上他那再也压抑不住怒气的声音大得差点把小宝吵醒,我不能继续装聋作哑了。
“什么事这么生气?”我柔声问。
“还能有什么事”,他苦笑,“我觉得自己现在成了货物,供人等价交换。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屈服的。”他语声稍顿,又用紧张而担忧的语气问我,“我暂时不去英国了,我们马上结婚,先到别的城市去,再申请你和小宝出国,你同意吗?”
我的心漏掉了几拍,定了定神,提醒他,“我还没有毕业。”
“不用等毕业了,我养得起你,再说我也舍不得你毕业后去当高级护士,做那样的脏活累活”,他严肃而认真地说。
“我不要让你养”,我同样严肃认真地告诉他,我不要成为他的附属品,我要自立自强,“你也不能半途而废,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还在乎那一年半吗?等你拿到博士学位,将来也更有自立门户的资本。”
其实最主要的,是我不想让他为难,不愿令他背负上沉重的十字架。那毕竟是他的父亲,他的家。如果他为了我而抛下一切,导致整个集团崩溃,他一定会内疚、自责。我只能寄希望于,寻找到更为妥善的解决方法。甚至有一天,汪守成也会像黄静阿姨一样,善心大发成全我们。
阿珩无奈的吻了吻我,怅惘叹气。
后来我常常想起那天我们的对话,我痛心疾首的后悔过,后悔没有不顾一切的嫁给他,和他一起远走高飞。如果我们一起出国,一家三口便可真正团聚,小宝也能够在国外接受良好的教育。但是那时候,我涉世太浅,对于人心的险恶程度也没有清醒的估计。如果我能够自私一点,多为自己考虑一点,我和阿珩的命运轨迹也不至于发生日后那般天翻地覆的改变。
周日的时候,叶妮雅到家里来,与我合练《天鹅之死》。《天鹅之死》由俄国舞蹈编导米哈伊·福金在1905年为古典芭蕾的杰出代表巴甫洛娃创作。音乐选用了法国作曲家圣桑(1835-1921年)《动物狂欢节》组曲中的第十三曲,即由大提琴与钢琴演奏的《天鹅》。
这次叶妮雅的舞段是纯粹的钢琴伴奏,琴谱对于我来说并不难。我周六苦练了一整天,小宝全权交给阿珩负责。周日上午继续练琴,下午叶妮雅便来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踮起脚尖跳芭蕾舞,之前她的几次演出,我都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
叶妮雅气质优雅,舞姿优美,富有古典韵味,天鹅角色非常适合她,表演细
腻,令人印象深刻。连阿珩这样的外行都为她的舞姿所着迷,夸她用修长纤细的肢体,将忧伤哀婉的白天鹅诠释得那样完美。小宝也拍着手说叶姐姐跳舞好好看。
可是,“天鹅之死”,这样伤感的舞蹈和钢琴旋律,让我没来由的心情沉重,
那份悲伤的情绪沉甸甸的压着我,让我透不过气来。
阿珩带小宝出去玩的时候,我终是忍不住询问叶妮雅,为何要选择如此悲情的舞蹈。
“先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叶妮雅举手轻理鬓边的散发,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我从小父母离异,寄养在外公家,16岁之前,我的日子过得还不错,那时候外公的身体还好,是当家人,有他疼爱我,保护我。可后来外公病倒了,改为大舅舅当家,我那个十恶不赦的大表哥殷振扬开始不断的骚扰我。我避之犹恐不及,可是,我一个弱女子,又有什么能力反抗。在我17岁生日的那天晚上,殷振扬借着醉意强暴了我,那是**啊,可我的大舅妈知道后,反倒一口咬定是我勾引表哥,还说如果我敢把这件事情告诉外公和大舅舅,她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勾引表哥,是个可耻的狐狸精。”
叶妮雅闭上眼睛,惨惨的笑了,“有了大舅妈的撑腰,殷振扬更是有恃无恐,我成了他的性奴,他不管心情好坏,都可以随时在我身上泄欲,变着法子折磨我。我哭泣、哀求过殷振扬,求他放过我,可换来的只是他变本加厉的摧残。我堕过好几次胎,医生说由于反复吸刮宫腔,造成zǐ_gōng内膜损伤,以后恐怕很难生育了。”
我大为惊愕,如此说来,上回在医院见到叶妮雅做人流,那孩子不是许铮亮的,而是殷振扬的了,“那许铮亮呢,你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