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贵妃走出了这象征着后宫之主尊贵地位的威严大殿,顿住了脚步,转过了身,耳边似乎传来了许久许久未曾听到过的笑声。
“许姐姐”
你现在跟陛下团聚了吧
从今往后,不管是谁都不能再分开你们了
许姐姐,真好。
真的很好。
只是从今往后,就剩下我一人了。
你走了,陛下也走了,阿熹也不是阿熹了,阳儿长大了,成了家也不需要我了,从今往后,便只剩下我一人在这尘世中苦苦挣扎。
许姐姐,我想你了。
荣贵妃抬起头,没有让眼眶中的泪水落下,她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她是大周裕明帝的荣贵妃,她还没将他送走
“秦长生,你怎么就不早点死了”
秦阳抹了把脸,将代表着软弱的泪水也一并抹去了,嘴里说着狠绝的话,真心的,不过没有带着恶意。
他知道自己错过了很多,知道他的父亲从未给自己太多的关注与关爱,甚至除了这皇子的尊贵跟荣华之外,他没有给自己任何的东西
可知道是知道,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是说出来。
她没有说他对他有多么的不好多么的不在乎,她说的都是他跟她之间的事情,从她在人贩子手里死里逃生之后一直到了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这才是父亲不是吗她口中的才是父亲可那也是他的父亲啊
“我死了,你便能取而代之”长生嗤之以鼻。
秦阳呵呵笑着,“这可说不准,我既然能够在最后让他正眼看了我了,怎么便不能取而代之了再说了,父皇连你是那什么孤魂野鬼都接受了,怎么便不能让我取而代之我身子不好,我虚弱,我是药罐子,我从小就更需要别人的关心关爱,他怎么就不能把不能给你的关爱给我”
“你先想想你之前是什么德行吧”长生丝毫没有客气。
秦阳也没生气,耸耸肩,“可爷最后还是得了他的信任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把这东西给爷”
“是他知道我不想接罢了。”
“你脸皮厚不厚”
“你要不要摸摸”
秦阳咬牙,“父皇还看着呢,你就不怕丢脸”
“他是我父皇,我还需要什么脸”
“那我出去把你的秘密告诉那臭小子”秦阳恼火道,“看你还嚣张什么”
长生也没着急,“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出去不就是为了给我们说话的机会既然他没想听也便不会听,更不会听你胡说八道我的秘密我什么秘密啊我最大的秘密也就是我想过当皇帝罢了,现在这也不是秘密了,你还有什么秘密威胁我”
“你”就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人
“孤魂野鬼啊”长生继续道,“你倒是说啊,看看他会不会信你说不准你挑拨不成还会让他怀疑你别有居心,说不定还会认为你在诅咒我让我成为孤魂野鬼呢”
秦阳将脸别一边去,不跟厚颜无耻的人说话。
“这就生气呢”长生笑道。
秦阳转过来狠狠地瞪着她,“你以为父皇为什么要瞒着你除了是为了让戏更加逼真便是为了考验那臭小子父皇为什么要考验他不就是信不过他吗父皇是什么眼光,他瞧着不顺眼信不过的人,你觉得就真的完全没有问题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爷劝你最好当点心,别最后被人给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谁买的起本公主”长生嗤之以鼻,挑拨离间的男人嘴脸最难看了。
“那你便是说父皇眼光有问题”
长生鄙夷地睨了他一眼,“这问题等你当了父亲了,不用我答你也会知道答案。”说完,又上上下下地扫了他一遍,“不过瞧你这药罐子的破身子,怕是难了。”
“秦长生”秦阳气的霍然站起来了,不过坐的久了,腿脚都麻了,猛然站起来也没站稳,踉跄几步,差点没摔了个狗吃屎。
长生曲着膝,大笑了出声,“哈哈”越笑越是大声,越笑越是痛快,笑到了最后,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你哭什么哭”这谁欺负谁了
长生扯了他的衣摆,不但用来擦眼泪,还擤鼻涕。
秦阳脸都绿了。
“我这是在笑,衡王殿下这才多大年纪了便老眼昏花了”
秦阳狠狠地吸了口气,“好男不跟女斗”一把扯回了衣摆,可一想到她刚刚用来做什么,连更绿了,“你是哭是笑跟爷有何干系爷回去守灵,你自个儿哭笑个够吧”说完,便大步离开了,他脑子坏了才会在这里跟她待着这般久
“你真的不后悔”长生开口道,声音已转为了严肃,“八皇兄,这诏书一旦公开了,你便没有任何机会了。”
“老子才不揽着苦差事”秦阳头也没回地走了,有什么舍不得之前的皇帝如何他没看到,但是眼前这一个,他的父亲,他过的是什么日子他还看不清楚“老子还想儿孙满堂活个七老八十”
瞧不起他是吧
他一定给她生出十个八个儿子来,还有女儿,他看她还怎么嘲笑她
衡王殿下气冲冲地走了,走出大殿的时候还不怀好意地瞄了瞄萧驸马爷的下半身,然后阴森森地笑了,像是他王爷殿下要是真的生不出来也要让他当太监似得。
萧惟背脊寒了寒,不过没放在心上多久,捧着丧服便进去了。
长生还坐在地上没起来,眼眶红红的,还带着水汽,刚刚没擦干净,她手里的那明黄色东西更是引人注意。
萧惟没说话,捧着那丧服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放下。
长生抬头看向他。
萧惟也看着她。
沉默在殿内蔓延,不知道过了多久,长生将身子往前倾了过去。
萧惟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她靠在了他的怀里,低声问道“萧惟,他真的走了吗”
“嗯。”萧惟声音有些沙哑,即便他很想说不是,但终究还是说了实话,也只能说实话,“可他会一直在我们心里。”
“也在你心里”
“当然。”萧惟道,“他让我叫了父皇了。”
长生笑了笑,“是吗”
“你要是不信”
“可也不能问他了啊,便是问了,他也不会给我答案。”
“长生”
长生看向了那白的刺目的丧服,“他走了,真的走了。”
“我还在,我一直都在”
“是啊,你还在,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即便是死,你也会比我晚死,你得把我送走了,好好地将我给葬了,才能死,知道吗”
“好。”
长生继续笑着,笑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放纵,“你帮我换了吧,我怕我会手软脚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