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世上有那么一个男人会毫无保留不求回报地为自己筹谋付出,那这人便只有是父亲了。
只是若自己无法坦然毫无心虚地接受这份付出,那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痛
长生明白了。
这是一种比子欲养而亲不在更加深切的痛。
他明明已然知道她不是他的女儿,十年的养育教导之情便真的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吗长生甚至无法说出他还有是将对原主的亏欠补偿在她的身上。
即便是真的,她也无法说出口。
她如何还能寻找借口让自己好过些
即便是痛,也不都是她该承受的吗
为自己的自私、愚蠢也该承受这一切
长生整个人瘫在了萧惟的怀中,面色惨白,没有再说话。
“不说了”秦阳挑眉问道。
萧惟看不下去了,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身体的热度在一点一点地散去,道“够了”他还想说什么“你伤心,长生”
他的话没有说完。
长生握紧了他的手,阻止了他说下去,她强撑着身子即便站不起来却还是挺直了腰杆,发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精神,“你想让我做什么”
“还能看出我有事让你做,也不算是太伤心吧。”秦阳讥笑道,眼底慢慢地燃烧起了火焰,不过也没喷发出来,他愤怒,极度的愤怒,所有的伤心都化成了愤怒,他想如数发作出来,最好是将这狼心狗肺的烧成灰烬,只是,他不行,这是父皇临终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即便他没有让他做什么,但是若是他做了,帮着他看着她,他会高兴的,甚至或许在天之灵还会为他生出一些骄傲来,就算不为这些,单单为她让父皇笑着离开,他便不能拿她怎么着“父皇走了,往后你的靠山也没了,别看着我,就算我愿意给你当靠山也未必有这个本事你也不要觉得演了这场戏便万事大吉了,要真的想收拾你,有的是别的法子”
“那又如何”长生神色也冷了下来。
秦阳冷声道“没错,又如何你是谁你可是长生公主,父皇亲自教养大的,要是有谁要赶尽杀绝,你自然也无需客气了”
长生撑着地,慢慢地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说呢”秦阳看着她,眼中的冷意渐渐地散去,也开始发红了起来,“现在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去做”
长生盯着他,“你确定真的要去做这件事”
“不是我想要,而是一切可以保你未来安然的事情,父皇都希望我让你去做。”秦阳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将东西给你”
“你真的不知道吗”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秦阳恼羞成怒,“你废话这般多做什么一句话,到底做还是不做”
“八皇兄亲自找上门了,皇妹岂敢不做”长生道,“不过,你真的不后悔真的舍得这可是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权力。”
秦阳冷笑“你都舍得,我怎么就舍不得”
“好”长生没有多说什么,应了这个字,这也是她该做的
秦阳笑了,笑的有人刺目,“好这才是本王认识的长生公主”说完,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然后,递了出去,没有任何的犹豫,而就在几年前,他为了这个可以牺牲一切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若是当时有人告诉他,有朝一日他会如此毫不犹豫毫无留恋地将东西交出去,他一定会嗤之以鼻甚至觉得那人疯了
长生推开了萧惟的怀抱,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她留不住他,亦无法弥补自己的自私自利给他带来的伤害,但是,她还有事情可以为他做,也是唯一可以为他做,“我答应过他,帮他护着这片江山”她握紧了手中的明黄诏书,一字一字地道“我答应过他的”
秦阳眼眶湿润了,“好。”
父皇总算没有白白地疼她一场了。
“记住你这话还有,就凭你说出这话,就算你真的是鬼魂野鬼,你这个妹妹我也认了。”
“我该多谢你吗”长生笑道。
秦阳也笑了,即便眼中含着泪,“你该感激涕零。”
“呵呵”长生继续笑了出声,泪水再一次滑落了脸庞,随后抬手抹去,“走吧,再不去的话,恐怕就要闹出人命了。”
“已经出了。”秦阳道,“还记得当日在公主府前为沈文俊出头的御史吗这回他又当了出头鸟了,不过运气没上次好,被一刀给砍了。”
“你杀的”长生道。
秦阳嗤笑,“我倒是想,不过可惜被人抢了前头去了。”
“秦靖”
“没想到是吧”秦阳继续嗤笑,“你说他这是在泄恨还是在立威”说完,便突然间起步往前走,也不是要去哪里,就是走到方才长生跪着起不来的位置,然后席地坐下,“还挺舒服的,难怪你坐着不愿意起来了。”
长生转过身,也似乎没觉得他这般做莫名其妙,甚至走了过去,跟他一样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秦阳挑眉“怎么不怕继续死人吗”
“有人想找死,难不成我还得拦着”长生道。
秦阳深以为然,“没错,有人要找死我们自然不能拦着,拦着人家慷慨赴死做什么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活人,死一两个无所谓,死一堆也就场面有些壮观罢了,再说了,不管人家是要泄恨还是立威,我们都不该阻拦着,免得将来被他秋后算账。”
长生低着头,笑着。
秦阳也没继续讥讽谁,低着头看着她握在了手里的明黄诏书,“父皇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跟你又说了什么”
“我先问你的”
“那你就先答吧。”
秦阳被气着了,“我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会跟你当了兄妹”
“彼此彼此。”
萧惟还有参与其中,有些事情唯有他们方才能够产生共鸣,他没有打扰他们,甚至给他们留了单独的空间,转过身,悄然地退了出去。
天色已经渐渐泛白了。
荣贵妃一身白色丧服走了过来,苍白憔悴的脸上带着还没有散去的威严厉色。
萧惟上前作揖,“参见贵妃娘娘。”
荣贵妃颔首,“免礼吧。”
“谢贵妃娘娘。”
荣贵妃看向了里头仍在说着话的两人,不像是寻常兄妹般亲近,两人的脸上都有不屑与讥讽,但是却看起来异常的和谐,“陛下若是见了他们兄妹能坐下来这般说话,会很高兴的。”
“父皇会看到的。”萧惟道。
荣贵妃看向了他,笑了,“没错,陛下会看到的。”说完,便示意一旁的宫人上前,“虽说不过是做个人看的,但到底还是要穿穿的,你给长生送去吧,顺便跟她说一声,便是再难过也得去送陛下最后一程,不过得高高兴兴地去送,陛下可不会希望见到她哭鼻子。”
“好。”萧惟伸手接过宫人手中的托衣盘。
荣贵妃又看了看里头,“让他们兄妹好好聊聊吧,眼下时辰还早。”
“好。”萧惟应道。
荣贵妃对着他善意地笑了笑,“那本宫先回去了。”
“娘娘保重。”
“本宫会的。”荣贵妃笑道,便转身离开,她没有进去,因为即便是她也无法给予儿子想要的安慰,他或许并不是要完全与长生冰释前嫌当一个和蔼可亲的兄长,但是,他必定是希望从长生身上得到更多关于陛下的。
这般多年来,他的父皇给予他的并不多。
在他的心里,或许至今也没有一个完整的父亲形象,而长生可以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