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当华飞扬载着安心到中医诊所推拿完之后,他仍然在生气,而安心也仍处于怕秘密被揭穿的心虚中,因此他们在回程的路上根本不曾交谈过半句话。
也因此,那一夜,虽然大床很舒服,虽然被子很柔软,巫净却失眠了。
“还要玩……”
她听见女儿喃喃地说着梦话,显然是被她的翻来覆去吵得睡不安稳。
安心索性下了床,趿了双大拖鞋,一跛一跛地拿了件外套裹紧自己。
喝了口水,她拉开阳台的窗帘,推开阳台的门,才刚踏出一步,她便一愣。
阳台外那一大片木头栈板上,华飞扬正对着笔记型电脑在挑灯夜战。
安心这才想起,这片木头栈板是绕着小木屋而建的,而他正住在隔壁房间。
她脚步迟疑了下,不知道该上前,还是要退回房里。
打从他提到在xx银行见过她之后,她的情绪就大乱。她知道自己表现得很差劲,傲慢得连自己都看不下去,可她就是无法假装若无其事,假装她与他之间从不曾孕育过一个小孩。
即便,他们之间的结合是透过人工生殖科技;即便,她可以很清楚地从他的表情得知,他并不曾把她、xx银行、他及安琪儿联想在一起。
可她怎么可能不胡思乱想?
琪儿就是他的女儿啊!她该说吗?
察觉有道视线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华飞扬抬起头,却没想到会看到安心。
“睡不著吗?过来陪我聊聊天吧。”他一挑眉,淡淡地说道。
她在内疚……她的眼神这么告诉他。
“脚还痛吗?”他看向她包裹著白色绷带的脚踝,却没有起身扶她。
“我吃过药,还可以忍受。”她慢慢地拖著步伐朝他靠近。
他用脚拉过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安心将自己缩进椅子里,打了个哆嗦。海风好冷,可她还不想回房。
她咬着唇,把外套拉紧了些。
华飞扬倾身拿起他放在一旁的毛毯,把她从肩膀到脚全都密密地裹紧:“这里风大,下次出来看海,记得带条毛毯。”
安心很快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没那么生气了,愉悦之情瞬间从心脏血管传送到她的四肢百骸。
“你在忙什么?”她问,声音低柔。
“在研究几个国外的案子,看能不能对我的新住宅提出一些准确的数据,好说服我们公司的股东,让我放手去搞些有趣的事。”他把铅笔往桌上一搁,两脚抬到桌上,双手在颈部后方交握,一副准备和她闲聊的轻松姿态。
“你不是老板吗?”她轻呵着气,努力想温暖自己的手掌。
“如果凡事老板说了就算的话,那这间公司还有什么搞头?”华飞扬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唇边的笑意更加温暖了。
她一定不知道她裹着毛毯、只露出雪颜的模样有多可爱,又有多吸引人吧。
“谢谢你的批评。”安心干脆老实承认自己就是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老板。
“你啊,反应能不能不要那么快?”华飞扬低笑出声,玩笑似的敲了下她的头,“你的事业和我不同,刺绣需要大量的创意,而你是主要设计者,当然都听你的。但是建筑这玩意,有太多的主、客观因素要考量。要是真依照我的个性,‘华氏’建设有一半的房子会盖成度假村。”
“通常花花公子和胸大无脑的美女都被列为同等级,不过你倒是满让我意外的。”安心把脸颊偎在躺椅上,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
“凡事总有例外,我和你都是很美好的例外。”华飞扬咧嘴一笑,遗憾地看着她此时裹得密实的身躯。
“你就不能有一刻不油嘴滑舌吗?”她耳根有些发热,不过无所谓,她可以说是因为毛毯太温暖了。
“你就不能偶尔放松心情,幽默一下吗?”他一挑眉,立刻回击。
“我的个性就是这样,你可以不用理我。”
“你不用解释了,我可以理解你抗拒的心情。”他凝视著她,神情突然变得严肃,“面对我这种魅力无边的男人,是需要一些定力的。情不自禁被我吸引,却又要想出一百个理由来否决我,很痛苦吧。宝贝,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扰。”
他故作忧郁地低头轻叹一声,继而仰起头,潇洒地一拨发丝,那种自大的孔雀姿态简直夸张到了极点。
“自大狂!”安心低笑出声,笑声飘散在夜空中,清亮极了。
她觉得他做作的样子很可笑,觉得他单手抚额叹气的样子很好玩,觉得他作势要凶她的样子很幼稚……总之,笑容再也没有离开她的脸。
华飞扬看着她的笑,只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让他的心都暖了起来。
为了她天真坦率的这一面,他可以原谅她今天的无礼言行。
“不介意和我随便聊聊吧。你当初怎么会想学刺绣与印染?”他说,把座椅往她的方向拉近了一些,“我坐在这里可以帮你挡住一些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