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丝提着裙摆,向下迈了几曾台阶,然后向着他伸出了手。
她将手放到青年的掌心,道:“日安,霍克力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
一辆辆汽车停放在伦敦最负盛名的一座歌剧院前方,衣着华贵的男男女女相互结伴着走进剧院,偶尔遇到相熟之人,便带着浅笑纷纷点头示意。
萝丝挎着乔衡的胳膊,也走进剧院。
他们的位置是观看效果最佳的几个包厢之一,一眼看去,舞台上的任何事物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高高在上的位置并没有带给萝丝分毫快/感,在她眼里,这华丽的歌剧厅就好像是一只巨大的鸟笼,再美丽昂贵也摆脱不了它用来束缚他物的本质。坐于座位上的这些形形色/色的宾客,就好像是被鸟笼禁锢圈养起来的鸟儿,笑得得意又无知。
最可怕的是,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发现了自己悲惨的处境,却只能被迫服从鸟笼主人的安排。
乔衡只装作不知地问道:“怎么,你不喜欢看歌剧吗?”
萝丝猛然回过神来,“不,我很喜欢歌剧。”
这的确是实话,她喜好艺术,醉心哲学,只是身边没有任何人能够与她交流畅谈。她所倾心的那些事物,在他人眼里,只不过是名媛用来增加身价的筹码,你只需要表面摆出一副我很有涵养、我很有艺术素养的模样,谁会在意你究竟对艺术有多深的研究?
她问:“即将上演的是哪一出歌剧?”
乔衡回答道:“莎士比亚的《奥赛罗》。”
这部歌剧没什么可说的,简而言之就是一个丈夫在人挑拨离间下误会了自己的妻子,然后杀了妻子,真相大白后又自杀的故事。
第一幕开场,演员走上台。乔衡随之将目光投向舞台。
不愧是伦敦排名第一的歌剧院,能在这里表演的歌剧演员,定然都是有一定水准的。排除演员,其余的那些事物,不论是舞台道具,还是服装佩饰,也都做工精良,没有粗制滥造的痕迹。
一幕幕情节被演员演绎出来,矛盾层层叠加,观众们的情绪也被充分调动起来,不少女士捏紧了扇骨,指尖都开始泛白。
萝丝自然也不会例外,突然间,她好像意识到自己忽视身旁之人太久了,她下意识的向他看去。
只见青年的视线专注地停留在舞台上,但他的神情却是一如歌剧刚开场时的沉静,他就好像是在观赏一出闹剧,不论是台上的悲欢离合还是情绪高涨的观众都与他截然无关。
乔衡注意到萝丝看向他的视线,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继而又看向舞台。
说不清为什么,萝丝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知道自己该讨好他,只要他与自己结婚,就能帮助自己还清父亲留下来的巨额欠债。她已经决定了,她可以嫁给他,却绝不会给他自己的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着与他交谈自己对《奥赛罗》的见解,当然,根据以往的经验,她都做好被人用茫然又怪异的眼神看着,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的准备了。这些可悲却不自知的人啊。
他看着舞台低声说:“爱情是有时效性的。”
那声音并不大,但萝丝却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意思?”
乔衡稍稍侧了下身子,胳膊搭在扶手上,随口问道:“上大学时你有选修过生物学吗?”
“并没有。”萝丝叹道。
在那群贵妇眼里,女子上大学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学习知识,不过是为了能够有个好婚约罢了,而秉承着这种思想开办的女子学校,又怎么会有生物学这种不符合女子艺术涵养的课程呢?
没人知道她是羡慕那些平民的,她也想要像他们一样自由恋爱,去追寻自己的梦想,能够做主自己的人生。
“你了解‘荷尔蒙’这个名词吗?”
看着萝丝茫然的表情,他只是平静地解释道:“简单来说,它是人类身体分泌出的一种物质,它能够控制我们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当某几种荷尔蒙分泌得多了点,我们就会产生‘爱情’,当它分泌的量恢复常态后,‘爱情’就会消失,‘爱情’的保质期实在是短得可怜。”
这样的解释自然并不精确,而且漏洞百出,但对于一个没接触过这种概念的人来说,这样说无疑是最好理解的。
萝丝问:“你的意思是说,奥赛罗杀死黛斯德莫娜时,他们两人间或许早就没有爱情了吗?”
“对。比起用‘爱情悲剧’这个词来形容《奥赛罗》,我更喜欢直接称其为‘亲情悲剧’。”
萝丝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种说法。按你这种说法,难道在你心目中就没有永恒的爱情存在吗?”
乔衡没有反驳什么,他像是突然失去了交谈的兴趣,正过身子边看歌剧边道:“它本来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