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门被推开了,一股酒精刺鼻,年富见德馨白衣胜雪,散发坐于桌案之前。对于年富的突然到访,德馨惨然一笑,“你说这会不会是报应?”年富撩起新郎喜袍,于德馨对面落座,执起酒坛抿了一口,居然出奇的苦涩辛辣,抹去嘴角酒渍,年富点头苦笑,“大约是吧。”德馨悲极而笑,“那他为什么不报应到我的头上,而让一个无知的孩童承受如此苦楚!”年富拎起酒坛,仰头灌酒,酒水沾湿领口,“大约是他的眼睛瞎了吧。”德馨哈哈大笑,直笑得眼泪夺眶而出。
接下来,年富喝了很多的酒,多到湖中央荡漾的月色清华变得麻木模糊。两个男人瘫软在地,相互倚靠着传递手中酒坛,德馨语焉不详道,“我突然很想知道,你那位友人如愿得尝,是否还如曾经想象中那般欢喜?”年富苦笑,“若然人的心轻易能够满足,又何来招致杀身之祸。”德馨道,“他死了?”年富点头,“死了。”德馨点头,“对了,他死了。死在其嫡妻手中?”年富疑惑,“何以见得?”德馨抬头望月,“古之有云,黄蜂腹尾针,最毒妇人心。”年富淡然而笑,“其实友人死前胸中早无怨恨,只有愧疚。”
德馨困惑,“噢?为何愧疚?”年富俯身,从清冷的湖水之中挽起一汪冰冷的湖水,以水泼面,混沌不清的大脑顿时一醒。人醒之时,总有太多不想被回忆起的记忆浮现在眼前,那孩子的小脸缓缓沉入湖水之中时,竟是那样的平静乖巧,仿佛睡熟了一般。年富缓缓摊开手掌,五指骨节冰冷苍白,无一丝血色,“友人能够容忍女人有无数面首,却无法容忍她诞下奸夫之子,因为那是他完美一生的污点,无法荡涤的污点!”德馨叹息,“可孩子是无辜的。”年富木然摇头,“友人愤怒了,而一个有了权力,不再是曾经任人鱼肉的落魄孤儿一旦愤怒,那有些人就必须付出代价!”
望着幽冷的湖水,年富声音嘶哑,“直到此时友人才发现其发妻为了那个面首,居然想诞下腹中孽子。追追逃逃八个月,终于在女人临产前将她与那奸夫抓获,随后孩子被生生打落。望着手中带血、已然没了气息的婴孩,他的眉眼竟是如此酷似友人自己,那一刻友人看到床榻之上的女人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她在报复友人对她一生的利用。”年富“友人”的故事结束了,德馨沉默许久,拎起酒坛与年富对碰,“为了‘天地正义’,‘报应不爽’!”年富惨然苦笑,“报应不爽!”仰头灌酒,重新扒开伤口,撒上盐巴,也许腐烂的伤口能够好得快一点。
只是嘴角的苦涩辛辣变得淡而无味,如果对那早夭的孩儿年富至死愧疚,那么对于曾经抗下所有罪责替他去死的那个人,年富又该如何治愈心底里那个早已腐烂得穿肠肚烂的伤口。年富茫然扭头,见德馨正忧伤的望着他,清幽的双眸之中满满的都是年富自己的影子。这一刻年富真的醉了,醉得浑身发热难以自持,阖眼轻轻吻上,不似想象之中的坚硬,带着酒水的冰凉与唇瓣柔软的暖意。。。。。。
年富醒来时,德馨正睡于身侧,肢体纠缠,yín-靡至斯。年富悄然起身,年轻的身躯酸疼异常,抹去双腿之间的痕迹,穿上大红喜袍,扭头再看床榻之上,那人依然酣睡,嘴角微微上挑,似乎正做着甜美的梦。年富从精致的匣内取出血玉鸳鸯扣,将扣环轻轻置于德馨枕旁,怀揣着鸳鸯扣的扣芯,借着幽幽的月色,年富悄然离去。年富飘逸从容的身影消失在湖光月色的尽头,床榻之上酣睡的德馨突然睁开双眼,竟是这般清朗明亮。德馨拿起枕旁鸳鸯扣环,缓缓握于掌心。。。。。。
天亮了,兴奋得一夜未眠的纳兰氏一大早便盛装打扮坐于厅堂前等待着喝媳妇茶。一对祖传珊瑚玉镯被纳兰氏珍之又珍得放于一旁,那是给未来儿媳的见面礼物。可左等右等,眼见着过了时辰,新妇依然没有出现,纳兰氏有些坐不住了。按说新妇不懂规矩失了礼仪,儿子年富却是极懂得分寸的。纳兰氏唤来小婢,令小婢又找来了年富的贴身小厮年禄,此刻年禄亦是一脸痛苦纠结的垂首立于一旁,纳兰氏问道,“少爷可起了?”年禄老实回答,“尚未起身。”纳兰氏蹙眉,“昨夜少爷几时回的房?”年禄苦着脸道,“奴才不知。”一向与人为善的纳兰氏第一次动了怒气,“你是富儿的贴身奴才,怎会不知少爷昨夜几时回的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