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庄点头,“若有一日贤弟与这位果亲王共事,当知其人风采,清宁淡泊,高雅风趣,举世无双。喜爱游历名山秀水,胸中沟壑博彦,与之畅谈,当真如沐春风。”年富欣然向往,脑海中不禁想到那一日湖光月色之中白衣胜雪,原来只道“众人皆醉我独醒”,如今看来,年富早已习惯带着面具生存,早失本性。德馨或惆怅,或随性,或风雅,当知此人活的最清醒,而清醒的人做那样的事,心中苦楚更待何人说。年富突然在这位果毅亲王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良知与丑恶相互交织,无数个晚上搅得他难以入睡。
张文庄见身旁年富蹙眉沉思,“贤弟在想什么?”年富恍然,“我在想皇上可是要拿苏州织造府的曹家开刀!”张文庄神情一愣,问道,“贤弟如何知晓定是拿江南曹家开刀。”年富淡笑,“猜的。”张文庄摇头,“若然不是知晓昨日由军机章处下发诏令,我会以为朱轼朱阁老透出的风声。”年富摇头,“大哥当知朱老先生为人,铁齿钢牙,性烈如火,纵然御前奏对亦是耿骨直谏,从不行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见张文庄点头,年富拱手朝天,继续说道,“先帝在世,六下江南,所耗甚巨,此事人尽皆知,皇上若要彻查国库亏空,自然要拿曹家开刀,否则如何令满朝文武震慑。”
张文庄目露钦佩,感慨道,“若然今次贤弟参加科考,恐怕这头名状元之衔花落谁家,亦未可知了。”年富谦虚摆手,“大哥生性爽直,不善鬼蜮伎俩,心思缜密,洞察微末,乃后学之进,年富望其项背。”张文庄尚未来得及谦虚几句,一旁好似自己被盛赞一般的张承激动得脸色涨红,“那是!大哥乃我张族子弟中最为出众的一个,尚未出仕,便在徽州破下数个大案,人人称颂‘铁断判官’!”年富艳羡,“难怪怡亲王如此看重大哥。”望着张承傲娇的模样,张文庄不觉好笑,板起脸呵斥道,“井底之蛙!真正金玉在前,却冥顽不识。”
农历十一月初三,年富大婚,十里红妆,浩浩汤汤,京城百姓无不驻足观望,感叹富贵之家繁花似锦。一大早年富便在纳兰氏的叮咛下沐浴更衣,喜袍加身,更显精神奕奕,气质雍容,卓尔不群。祭拜奠告祖宗之后,年富站在府院门口等待远道而来的新妇,周围贺客如云,年富身旁的年熙亦是盛装迎客,脸上的笑容优雅温和,“恭喜你,大哥。”年富一愣,但见年熙眉目隽秀,目光清朗之中一丝忧伤更添几许文人气度,年富欣慰,“你知我所做的一切并非为了我自己,此生足矣!”年富抬手拍了拍年熙的消瘦的肩膀,年熙点头,瞬间眼眶有些泛红。突然听老管家年诤唱报道,“年妃娘娘贺礼到——,东魁夜明珠十匣,杭州贡锦二十坯,祖母玉镯两对,海南血礁摆件两副。。。。。。。”一口气唱了不下百余件珍贵贺礼,听得周围贺客无不艳羡动容。
一位布衣文人来到年富近前,他的出现的确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往来贺客最低级别也在五品级,这位穿着浆洗得有些泛白长衫的年轻文士的出现,显得尤为的扎眼。来人面颊绯红,举手投足略有拘谨,见到年富躬身行礼,“恭喜侯爷。”年富慌忙伸手相扶,只见年轻文士从怀中掏出一纸匣递于年富跟前,“张玉兄与李东亭兄偶感风寒,不便登门祝贺,特让在下送来贺礼两份。”年富双手接过贺礼道,“劳烦先生,多多照顾张玉兄与李东亭兄,晚些时候,竹韵定当设宴赔罪。”一句“先生”礼贤下士,令年轻文士目露好感。送走年轻文士,新妇浩浩汤汤的送亲队已近跟前。
一瞬间鞭炮齐鸣,锣鼓震天,花轿刚落于年府门前,周围燃起艾香。陪嫁丫头撩起轿门,随伺嬷嬷搀扶着一位身穿凤冠霞帔,头顶红纱的妙龄女子从花轿内款款走上红毡。手执红拂将新妇从中门引进府中,大厅内设香案六礼,亲朋贺客集聚一堂,白发银丝的老祖宗赫然坐于首位,瞧着精神头竟似大病隆愈。“拜天地”仪式刚要开始,便听府外门前年诤唱喝,“皇上赏——。御酒十坛、贡果十案,东珠十斗,西域琉璃茶器两套。。。。。。”半盏茶的功夫过去,年诤的唱贺词还在继续,“另赐新妇诰命衔,领朝廷薪俸,年富加封一等子爵,赐同进士出身,上书房行走,钦此——”一石激起千层浪,年家之恩宠,早已位极人臣。周围贺客如潮,老祖宗一一含笑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