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请辞爵位的消息在荣国府传开,宛如一滴水掉进了沸腾的油锅里。最先按捺不住的是贾琏夫妇。原本在管家时,不管多苦多累都异常坚持,事无巨细都不肯放手的凤姐已经无心理事,大多交付平儿料理,这会正在屋里转着圈,不住的伸着脖子向门外张望。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到外面打听消息的贾琏终于回来了。
贾琏的身影一出现在凤姐的眼帘中,凤姐立刻迫不及待的三步并做两步的迎了上去,神色焦灼的问道:“怎么样?”贾琏没有回答,左右看了一下,说道:“进屋去说。”凤姐和贾琏一前一后进了屋,不等凤姐开口,贾琏就先将屋里伺候的丫头和婆子连同平儿全都撵了出去。等屋里只剩下贾琏夫妻两人之后,凤姐急急的问道:“爷,怎么样?打听的怎么样?”贾琏一面脱着身上的大衣裳,一面叹道:“但凡和咱们家有关系的人家我都去了,所有人都说既然父亲已经把折子递了上去,那么如今就看皇上是什么意思了。”
凤姐上前接过贾琏脱下的衣服,将衣服挂在旁边的衣架上,闻言,急道:“若是皇上准了老爷的折子,难道咱们家的爵位就这么没了不成?”贾琏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凤姐见状,急道:“难道就不能托人想想法子?”跟着眼睛一亮,想到一个主意:“咱们家大姑娘不是在宫里作娘娘呢吗,想办法给大姑娘捎给话,让她在皇上面前帮着说说话,怎么样?”
“没用。”贾琏一口否决掉了凤姐的建议,说道:“当初,义忠亲王坏了事之后,太上皇一直没再立太子,在太上皇的诸多皇子中,皇上上面还有一位排名在他前面的兄长,下面还有更得圣宠的几位弟弟,整个朝堂几乎都没人想到太上皇会选了今上作皇帝,所以在今上身边能说得上话的臣子都是在潜邸时就跟着他的老人,和咱们家根本没什么交情,日常更没什么来往,这会就是求上门去,人家也不会帮这个忙。”
提到元春,想到为此花出去打点内监的银钱,而且在外面跑的这些时日,贾琏可是耳闻二房这边蠢蠢欲动,对这个爵位似乎也有想法。虽然没有实证,但是空穴不来风,再说,在拜见和自家交好的世家时,有些和他关系更亲密一些的言语中似乎也暗示了这一点,这让贾琏在请托元春上面存了疑虑,但是这些事暂时还不能和凤姐说。他可是知道,凤姐最是护着娘家了,听不得一个王家不好。二婶作为她的姑妈,一直待她很好,况且在自家母亲去世之后,贾琏在心里将一直关爱他的二婶视之如母,所以他对这事也半信半疑。在没有实证,他自己也没有确认的情况下,当然不会说给凤姐听。不然,凤姐不相信不说,反而还要和他吵起来,如今已经够乱的了,贾琏实在不想和凤姐再起争执,所以就将这事瞒了下来。
由元春想到二房,一股烦躁不由得涌上贾琏心头,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至于咱们家的大姑娘,你当我没想到吗?我早就和夏内监联系上了,让他帮我传话,不过夏内监告诉我,后宫不得干政,皇上最厌恶的就是后宫的嫔妃在朝政上指手画脚,宫里曾经有位很是得宠的美人,就因为在这上面犯了皇上的忌讳,以致失了宠。有此前车之鉴,娘娘恐怕不会在皇上面前说这个话。再说,我听夏内监的口风,咱们家的大姑娘虽然被封为娘娘,但是似乎咱们娘娘的并不怎么得皇上青眼,皇上十天半个月能想起去咱们娘娘的宫里一次就不错了。因此,在这种关系到爵位传承的大事上,娘娘恐怕帮不上什么忙,指望不上。”
见宫里宫外都使不上劲,凤姐气得一跺脚,恨恨的说道:“都是大老爷惹出的事!也不知道大老爷这是吃错了什么药,每日里在府里吃酒、看戏、玩小老婆,……也没人管他,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上什么折子请辞什么爵位?要是没了这个爵位,看他还怎么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的?……”
虽然凤姐的话说的很对,但是到底贾赦是贾琏的父亲,因此贾琏眯了一下眼睛,说道:“怎么说话呢?大老爷是我的父亲,是你的公公,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哪有你这么说长辈的?”凤姐尖刻的讽刺道:“呵,倒是没看出来,二爷倒是孝子,都这会了还记着大老爷是你父亲,不过你怎么不问问大老爷心里有没有你这个儿子?若是大老爷心里有你这个儿子的话,怎么会是上折子请辞爵位,而不是把爵位传给你呀?恐怕在大老爷的心里,他房里猫和狗都比你有地位些!你也是个没用的,这么一点事都办不好,爵位本来是咱们家的,如今我们不过是拿回自家的东西罢了,怎么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