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显得有些尖刻,像被逼到了绝境:“怎么会恶心呢?因为你睡过我,觉得自己背叛了朱沁兰?”
百里因脸色一沉,像被触怒,猛一把扣住她脖颈,眼里的愤怒在灼烧:“是你在我酒里下药!”
万优喉间刺痛,抓住他手背,努力呼吸:“少装模作样的……你嗜酒如痴,怎会尝不出酒里有怪,分明是你对我意乱情迷,才……咳——”
颈间被用力一扼,她呛咳了一声,仍是笑着,笑得悲哀:“难道你都没有察觉吗,你根本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爱她,你只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无法忘怀……”
“住口!”
“没错,就是这样……你跟我一样,求而不得,求而不得——所以刻骨铭心!”
她像是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大笑出声,笑出了泪。
“你若是爱她,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一个匪首……不……顾元彪不是匪首——他是英宗钦点的龙虎将军……将军,好大的名头,只可惜世人都以为他随着朱勇战死在鹞儿领,却不知他遁走到蜀中,落草为寇——堂堂一个大将军,吃了败仗,苟活于世,沦为匪贼,这事若传出去,他岂不是要遭到万世耻笑?!”
百里因愤怒不止,掌力收紧:“你再诋毁他一句,我就杀了你!”
万优雪白的脸因窒息而涨得通红:“你杀了我……就永远别想找回那个东西。”
百里因浑身一震,力道一松。
万优浑身脱力,翻到了桌下,捂着脖子呛咳不止,却仍嘶哑着声,哈哈大笑:“百里因,你对顾元彪还真是狗一般的忠诚,你深爱的女人背叛了你,离开了你,嫁给了你效忠的大哥,他们倒是成双成对,美美满满,留你一个人饱尝孤独,就算顾元彪不知情,朱沁兰还会不知情吗?!她对你就是那么狠心,她那么狠心——看着你伤心痛苦!你却放不下她!”
百里因冷然道:“我宁愿自己伤心,也不愿看她流泪,这才是爱,你永远不会懂。”
万优怔在原地,愣愣看着他旋身离去的背影。
心像被掏空,悲伤得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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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醒来时,月上中天。彩楼高阁中,沉炉游丝。
观星之楼,栏外眺望,但见绛河清浅,星辰罗布。
卜仓舟酒醉半酣,摇摇晃晃起身,不去看这一眨眼间,已伫立在窗外廊道的一抹身影,探手取了醉中搁置床头的酒壶,壶中只剩残酒。
懒得取盏,抑制着手部因酒醉而产生的颤抖,只将壶口凑到唇边,未及饮下,酒壶蓦然被一股内力凭空打碎,酒水溅上他的衣袍。
卜仓舟手心一紧一松,伴着滴血落下酒瓷碎片,冷嘲一笑:“雨化田,这就是你关怀兄弟的法子?”
雨化田静默不动。
重归百宝阁,取回烽火令,不翼而飞的长命锁,已让他此行有了准备。
尚未痊愈的肩伤,因酒的刺激在隐隐作痛。
卜仓舟皱紧了眉,酒劲发作,疼得俯首:“你到这里来,是想看我有多落魄?”
“御马监掌印太监,能落魄到哪里去?”
卜仓舟骤然大吼:“去他妈的太监!老子不是太监!”
雨化田默然。
卜仓舟捏紧了拳头,眼中充满痛恨:“雨化田,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所有一切,都会在你的掌握中,这世上所有人,都该受你摆布?……是不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你就真的不惜让他人失去自我,沦为你的俘虏禁脔,沦为能被你掌控的皮影木偶?!”
雨化田眸光一沉:“你知道了。”
卜仓舟抬头看他,看不见他脸上有任何愧疚,任何抱歉。
颤抖扶额,他苦涩一笑:“你我同出一胎,为什么如此不同?十二年前,我还是一只井底之蛙,而你已然搅得江湖腥风血雨。”
雨化田似在思量他是从何处得知此事,想定也知是谁泄露的。
就在十二年前,江湖中各大势力龙盘虎踞,他少年之身,武功虽高强,却因无宗无派而常被视作非正统的流侠,遭人看轻,便在这种情况下,结识了身在朝野又在江湖中人脉颇多的朱见澍,得了他的庇护。他初涉江湖,急于求成,又不愿屈身于人,为了扶立自己的势力,便借着朱见澍的人脉,暗下策划了落雁谷一事,借机捣毁于他不益的几大武林盟派——而那时他虽用了化名,且藏身幕后,但江湖中岂有不透风的墙?因着此事,他树敌之多,难以遍数,多少人想将他杀之后快!
“或许,你是发现江湖中再大的势力,都比不上皇权至上,所以你借大藤峡瑶民身份入宫,想要得势,正好那一年,我离开鹰帮闯荡江湖,因着容貌相同,险做了你的替死鬼,你发现可以将我利用,便趁机让人引我去西域,半路上将我迷了魂,送入宫中做你的替身……”卜仓舟说到此,已是满脸深恶痛绝:“而在我掌管了御马监之后,你为了取代我的地位,又将我送回西域,再利用他人口舌,伪造了我的记忆,且你知我重归江湖,恐怕会遇到你的仇敌,又借天机扣现身江湖一事,将他们引出来斩草除根……雨化田,你这般恣意妄为,真是作孽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