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迫来,老者顷刻深拜呐言:“属下惶恐,据说此剑于嘉峪关出现,由江湖人士之手转卖洛阳,属下见此剑颇眼熟,唯恐是大人丢失之物,立即重金购下,之后便一直珍藏于宝阁之中,就等着这一日物归原主,属下深知,此剑只有在大人手中,才能尽显威力风采,吾蒙大人恩赐,荣华得享,犹是凡夫俗子,岂敢妄想。”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雨化田自是满意,只将剑置回锦盒,示意辛眺收起,扶塌慵懒道:“交付之事如何?”
老者抬首回道:“禀大人,一切皆准备妥当,只是……”
“说。”
雨化田径自起身越过他,由着辛眺为他覆上锦披,系上锦丝软束。
老者膝盖不敢离地,挪过身来,仍旧拱着手,犹豫道:“属下揣测,那鹰帮帮主顾少棠,多半不会应邀而来。”
雨化田不置一视,挥袖往门外走,勾唇而笑,眉眼间全是自信,“她一定会来。”
青天之蜀道,山林丰茂,惟西界一山,最是雄壮巍峨,堪称奇景,但见其苍翠峥嵘,峰峦逶迤,顶峰之高,云雾缭绕,其下山道纵横,宛如溪流交错,汇于山脚。
此山入口仅一处,两壁竖石成山门,潜行几里,开阔处有一巨石盘地,形如雄鹰展翅,神似欲飞之瞬,故石壁凿字漆朱红,名曰鹰山。
四人两骑,越过石鹰盘地之所,辛平二财称叹未止,又见一整片樟木乌林,如千军万马般横亘面前,郁郁葱葱遮了眼帘,一时不辨路径,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顾少棠。
原来这樟木林四通八达,出路众多,但终归都能上山。
顾少棠日夜兼程又兼打斗追敌,稍感疲累,闭目假憩,任由马儿带着前行。
落英铺翠径,马蹄碾香尘,乃至穿林而过,视野豁然开阔,再行数里,竟就现出了山路悬崖,奇峰险峻的雄景。
顾少棠醒觉不对,愕然勒马,目光游向悬崖之端,一时发怔。
怎能料到,来到此处……
狂风突至,摇撼樟木林,哗哗作响,悬崖之下回音呜呜弄吟,恍如坠崖时,听到的萧瑟风声,凄厉宛如哀鸣,叫人神魂皆碎。
顾少棠僵坐马上,思绪漫漶。
这命运的分水岭,过往一切,历历在目,叫她如何能够不在意、不滞留?
紧蹙眉头,闭了双眼,却仍无法阻挡,记忆太过清晰,身体竟重临其境般,泛起阵阵失力感,恍惚间又看到父亲,挡在身前,无数箭矢直扑而来……
狂风转瞬而过,倏忽归于平静。
辛平二财走得太近,险被那股奇风刮到悬崖底下去,好一阵心惊肉跳,又叹那顾少棠竟能任由狂风侵袭,乱拨青丝而不动如山,实在稳重,正要过去拍马,又见着她面沉如水,浑身紧绷,一时面面相觑,暗道莫不是被这阵诡异的风刮了魂儿去?
顾少棠玉手紧握缰绳,紧得骨节都泛了白,只有小柱子瞧见,顿生忧惧。
抬起的小手,碰触到她的脸颊,有些冰凉,“顾姐姐,你怎么了?”
顾少棠眼神如同被噩梦惊醒,未及隐藏,深刻的痛苦、遗憾,丝丝显露,她有些恍惚,辨不清耳边纷杂的话音,蓦地看清小柱子担忧的眼神,忙将心绪抚平,勾唇浅笑:“我没事。”
收得太仓皇,就连微笑,都显得伤感。
辛平二财哪里瞧过她这般神情,暗疑是这悬崖怪风招的邪,催马过去一看,只见这处高耸绝壁宛如刀劈斧削,其下沟谷幽深,溪流汇集,怪石嶙峋,他们两个在平顶山跑惯了高山绝壁的,看着都要腿软,连忙退回顾少棠身边,喊了一声,“老大……”
这地方阴森诡异得很,他们真不想久呆。
顾少棠沉沉呼吸,偏开头道:“走吧。”
见她调马前行,辛平二财紧忙跟上,又过几里山路,默默无言,气氛凝重得叫人发闷,两人实在按捺不住,搔着脑门找话题,“老大,你说我们进鹰山这么久了,怎的一个鹰帮的手下都没看到啊?”
“鹰帮总寨在山腰上,这山道各处都有暗哨,他们除了传达消息,一概不露面。”
“暗哨?”
辛平二财听了这话,顿觉热血沸腾,四处张望,目光尽往繁枝密叶中搜寻动静,再一想自己是顾少棠的随身手下,身份不一般啊!顿觉威风凛凛,姿态那么一变,腰杆挺得倍儿直,想叫那些藏身暗处的人瞧个清楚!
小柱子瞅着顾少棠,有些不信,“顾姐姐,你们真的是土匪吗?”
“去!这不废话吗?!我们当然是土匪,你看我这长相啊,一看就是土匪!而且我们这些土匪啊,最喜欢的就是小娃娃白白胖胖的肉了,晓得不?我们要把你带到土匪窝里养得白白胖胖的,熬汤喝……”
二财反坐马背,横眉竖目,张牙舞爪冲他扮鬼脸,想吓哭他,可惜没效果,反被辛平一屁股搡下马去,摔了大马趴,辛平一招着效,哇哈哈驾着马儿落跑,二财七窍生烟,追着马屁股射飞镖,这两人一来一去,打打闹闹,滑稽至极,惹得小柱子拍掌大笑,顾少棠忍俊不禁,笑逐颜开,懂他们用心良苦,紧绷的情绪自荡然无存。
一笑莞尔,嫣然刹那。
一如鹰山之上,万顷海棠盛放,如烟如霞,美得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