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似有犹豫,回身指了指草棚屋,说:“他们,在忙,让我过来问,你们要吃点什么……”
顾少棠也不作疑,颔首道:“那就照旧。”
小孩愣了一下,“照旧?”
顾少棠只道:“我是这里的常客,店家知道我要点什么,去吧。”
那小孩瞅着顾少棠,又瞅着辛平二财两人,好似欲言又止,迫于畏惧,最后也只点点头,紧忙折返,刚进草棚屋,门啪的就被人从后头关上,细瘦如柴的胳膊,更叫藏在暗处的人猛拽了去——
草棚屋内,窗棂紧闭,蒙蒙微光透不入,只借一盏油灯照明,却见拽那小孩儿之人,是个高壮大汉,裘皮裹身,满目凶光,下手不分轻重,几乎要折了他的胳膊。
小孩吃痛皱眉,却没喊叫,目光扫过,只见这草棚屋内,满满当当挤了十几人,全是土匪模样,灶台边上,两个老人家,便是这酒馆的店家老两口,正被这些人拿弩弓直直对着,哆哆嗦嗦,吓得不轻,小孩转瞬被拎到屋内竹椅上坐着的领头模样的青年汉子面前,那人还未开口,小孩似知道他要问什么,忙道:“她说照旧。”
“照旧?噗——”
那汉子呸掉嘴里咬没几口的馒头,扭过身,挑起两条毛毛虫似的粗眉毛,笑得横贯脸颊的一道刀疤都皱得扭曲,“老头儿,我问你,照旧是个啥子意思?这顾少棠平常来这里,都吃些啥?”
那老汉不敢不答,低着头颤声道:“那顾帮主,她每次来我们这里,都会要一坛子我们自酿的米酒,偶尔,还吃几个馒头。”
“那正好。”
那汉子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纸包,指示道:“你给我把这药粉掺到酒里,送过去。”
老汉瞪大眼,也知道那不是好东西,自是不敢接,抖着声音猛摆手,“这,这不成!这绝对不能,顾帮主平日对我们多有照顾,我们哪能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呸!你敢不做,我叫你断子绝孙!”
那汉子撂下狠话,一把拽过弩弓,对准了小孩儿眉心,那小孩被架住,挣脱不得,瞪大眼以示不惧,老汉一眼着惊,颤巍巍爬过来,抱着他的腿求饶,“大王……大王,求您了,放过这孩子吧,我们这老两口,无儿无女的,这娃儿是我们昨个在路边碰着,看他可怜才带回来的,他不是我们孙儿呀……”
“呸!废话少说!我就问你一句,做,还是不做?”
那汉子把纸包扔到老汉脚边,逼他选择,老汉犹豫的目光从那纸包移到小孩儿身上,又回头看着自家老妻,得了她目光的支持,方满面愧疚,老泪纵横地低下头来,“大王,我们老两口活了大半辈子,也活够了,你要杀便杀吧,只是这娃儿……也不知父母姓甚名谁,就这么遭我们连累,实在可怜……”
他说这话,便是宁死不从了。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汉子着怒,腿下用力将之甩开,冲手下喊:“把这两个不识好歹的老东西绑起来!别让他们出声,哼!下药这么简单,难不成我不会做?”
说罢捡起纸包,直冲屋内酒坛堆放处过去,一番捣鼓,往酒坛里倒了药粉,乱摇一通,放在灶台边,又示意那小孩过来,“你,把这个给他们送过去,可得小心点,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看我怎么扒了你的皮!”
那小孩对他表情夸张的威吓没什么反应,接过酒坛,有些犹豫,扫了店家老夫妻一眼,咬了咬唇,又转身到橱柜拿了几个碗,这才走出去,依照吩咐,把酒和碗送到了顾少棠桌上,那汉子隔着门缝窥看,见那顾少棠毫无察觉,只打发小孩回来取馒头,又取碗倒酒,分递给两个手下,登时心下大喜,可见她迟迟不喝,又焦急不已。
小孩儿折返用陶碟装了三个大馒头过去,刚到桌前,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怎的,猛地跌了一跤,这香喷喷的大馒头眼看就要喂了泥,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那顾少棠纤足一踢盘底,着它飞起,又探手接盘,转腕一捞,那掉落的馒头眨眼间全稳稳回了盘子里,半点灰尘没沾到,动作快如闪电又潇洒利落,看得那汉子眼都直了。
顾少棠将馒头搁到桌上,又伸手将小孩扶了起来,那小孩迭声道歉,紧忙又回了草棚屋,那青年汉子嫌他挡了视线,一把将他推到那被五花大绑的老夫妻身边,又凑着门缝,眼也不眨地盯着顾少棠看,只见顾少棠拿了馒头掰着吃,不知有意无意,就是不碰那碗酒,心中顿时急得跟猫爪子挠似的,一径轻喊催促着:喝呀喝呀快喝呀……恰好顾少棠那两个手下举碗,要跟顾少棠敬酒,顾少棠这才端碗,一饮而尽。
“得了!”
那汉子满面红光,兴奋异常,一蹦三丈高,意识到声音太大时,已被辛平二财两人察觉,只见两人警觉起身吼道:“谁在那边?!”
“不好!老大,有人埋伏,这酒,有问题……”
两人终于意识到不对,但为时已晚,只觉一阵头昏脑胀,转眼倒了下去。
那汉子见此情况,当下一挥手,率领一班手下破门而出,着眼一瞧,只见辛平二财两人翻了凳,已是不省人事,顾少棠犹有余力,却不过靠着桌撑着额,一脸倦态,显是药效发作,只硬撑着而已,那汉子心下大定,当下猖狂大笑出声,“哈哈哈!顾少棠!你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