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棠双眼迷蒙,努力将他看清,“白龙?”
这白龙,便是昔日白虎帮帮主的独子,正摆着威风,却被她这么一盯一喊,脸上蓦地一红,突然就结巴了,“你,你还记得我?”
顾少棠低哼一声,目光扫过他一众手下,见他们手中各持一把精造弩弓,显然是之前被鹰帮五将之一姚穹的独门兵器千机弩震得不轻,那姚穹多半也不拿他们当回事,才没有赶尽杀绝,倒给了他们机会聚在这里给她设陷阱,思及此,也只扬唇冷笑。
那白虎紧忙追问,“顾少棠,你还记得我是不是?”
顾少棠盯着他屏息紧张的模样,只冷嘲道:“若是有只狗,某天突然冲着你家门狂吠,你可能转眼就会忘记,可若有那么一只狗,十年如一日的冲着你家门口吠,你又怎么能忘得了?这十年来,你想方设法对付鹰帮,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就是不肯死心,重振白虎帮,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白龙见她已是如此境况,却仍无半点惧色,又听她言辞间颇有不屑,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语气也强硬起来:“你错了!对我来说,重不重振白虎帮不重要,报这杀父之仇,才是最重要的!”
顾少棠似觉意外,顿了片刻,才缓缓道:“所以,你是打算杀我,替你爹报仇?”
白龙怔了一下,好似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没声。
顾少棠神情倨傲,缓缓撑起身来,冷笑道:“决心还未下定,竟胆敢贸然行事,踩了蛇尾,就不怕遭蛇反噬?”
白龙不及反应她话中之意,身旁大汉早有狐疑,猛觉草棚屋关门落闩,惊喊出声:“不好!有诈!”
话音未落,却见辛平二财两人陡然睁目,两个鲤鱼打挺,跃地而起,手中几枚飞镖嗖嗖发出,立时有人中镖倒地。
白龙大惊失色,退到手下身后,“你们,不是喝了酒吗?!”
顾少棠神色未动,只手一挥,那酒坛赫然高高飞出,一众手下慌忙后退,顾少棠猛然击出一个碗,于半空中砸碎酒坛,酒水霎时泼溅了他们一身,有些个猝不及防,嘴边溅到那掺了药的酒,酒香弥漫,下意识一舔,当即两眼一翻倒栽下去。顾少棠挥衣一脚踩在长凳上,挑眉讽刺道:“行走江湖,这饮酒的障眼法是基本功,连这个都不懂,你怎么出来混?”
白龙哑口无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那大汉倒有对策,见情况不妙,立刻下令:“抓那两个老的做人质!”
有人领命,直冲草棚屋而去,却不及防,顾少棠冷目一凝,压足翻凳,一掌击出,人刚踏至草棚屋门前,已遭那长凳直冲背脊而来,力如刃贯,猛促喷血仆地昏厥,一干手下见她武功高强,登时慌了手脚,那大汉紧忙又喊:“布阵!”
这汉子倒比白龙更像个管事的,一声令下,十几人转眼列成雁形阵,十几把弩弓,霎时对准了顾少棠三人,又着他一声令下:“射!”
“穆杰——住手!”
白龙闻声惊喊,却已是来不及,唯见众弩齐发,冷矢耀星芒,嗡嗡出括,势如骤雨,直扑顾少棠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却说顾少棠身形未动,但见翻掌一击,将那木桌腾空翻起做了盾,箭矢登时全噌噌扎在了桌上,又着她一掌拍出,那桌子夹裹着内力,直扑阵型而去,那些个手下显然未及训练有素,见危险袭来,霎时乱了阵脚——穆杰见势不好,腰间斩马刀一抽,怒咆一声,猛地将那木桌一砍为二,轰然巨响中,但见尘屑惊旋,烟尘漫漫,他片刻不停,牛眼瞪如铜铃,挥刀直冲顾少棠而去。
辛平二财巴不得给顾少棠挡个刀来表忠心,却遭她一个眼神示意,没处发挥义气,立时转换目标,腾步跃出,直接对上那些正紧赶着给弩弓上弦的白虎帮残党,虎步跨马,掌中飞镖刷刷连抛,惊起阵阵哀嚎。
辛平二财原来在平顶山当土匪时是使刀的,自从见识过顾少棠的飞镖绝技,神往不已,倒也有模有样地玩起了飞镖,一招一式,学了个七七八八。这铁匠铺里粗制滥造的飞镖,自然不能和顾少棠的钩尾飞镖相提并论,虽聊以退敌,也算不得多厉害,但此时对上这些个白虎帮残党,竟猛一下威力大振,没两下就把他们射得丢盔弃甲抱头鼠窜,哥俩自个儿都觉得意外,面面相觑起来。
原来白龙这帮手下,真是一帮乌合之众,人手一把的精造弩弓虽说颇有杀伤力,惜在上弦费时,他们又都是些三脚猫功夫,根本不堪一击,辛平二财三招两式得了胜,实在没劲,商量着又找了条麻绳,直逼白龙而去,谁料那白龙也是个没有战斗意识的,逃也不逃,只一径盯着和穆杰对打的顾少棠,紧张得跟怕宝贝摔了似的,原来他不停喊话要穆杰住手,却不知这平日里对他俯首听令逢迎巴结的穆杰今日是吃错什么药,竟跟脱缰野马似的,完全不听管教,急得他回过头竟发怒指摘起他们来:“你们俩跟傻子似的杵在这里干啥子?!快去帮顾少棠的忙啊!”
辛平二财四目相冲一点头,二话不说把他双手反绑,齐齐推了他个狗啃泥——
“糙急个啥!我们老大那身手,用得着你这小蛋曹操心?!”
确实,这一盘散沙中,也只有穆杰的武功还算称头,刀法也看得出些门宗,但比起顾少棠,却还是差得远了,顾少棠赤手空拳与他对阵,游刃有余不说,更多有放水,但或许就是她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穆杰,手中斩马刀挥舞得更为凌厉,袭来招招致命。
顾少棠本只打算跟他过几招玩玩,此时觉出嗜血杀意,眉头一皱,心里起了反感,只见身法灵敏,旋身避开一刀,趁他露隙,运劲一踢,直中穆杰胸口,叫他当场飞跌了出去,擦地滑出数丈,直撞到树才停止,又似晕了过去,一时没了动静。
辛平二财刚要喝彩,猛听那白龙欢呼出声,这人被双手反绑爬都爬不起来,见得自己手下落败,竟比他们还雀跃,辛平二财顿时一头雾水,搞不懂他到底是哪边的。
白虎帮残党落败,见势不妙就做了鸟兽散,转眼逃得无影无踪。
危机消弭,草棚屋门扉也随之打开,小孩扶着两个已经解了绑的老人家出来。
老汉紧忙冲着顾少棠一作揖,“顾帮主,多谢救命之恩。”
顾少棠扶起老汉,歉然道:“他们是冲我来的,倒是我牵累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