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下嫁世子的喜事热闹了足足半月,既然店肆都不开门,沈卿卿也落得清闲,这日,她带着襁褓中的小娃儿泛舟戏耍。
这洞月湖如明镜一般清澈见底,波光粼粼好似能凝聚天地灵气,湖边刚发芽的细柳飘飘荡荡,当真美不胜收。沈卿卿一行到了之后,发现京城中的热闹丝毫未让来游玩的人减少了一分。此时,湖边停了不少轿辇,书生公子临湖对饮。才子佳人,怎么能少了美娇娇,看那一个个带着帷帽,身上却穿得花花绿绿,时不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便是来游湖的莺莺燕燕。
沈卿卿扭着如细柳般的腰肢,一身宝石蓝金丝绣纹长裙曳地,怕湖上风大弄乱一头乌发,还特意扎了个如妇人般的云雾髻,配上一支珍珠发簪,当真是艳色逼人,如同出晨露水秀色可餐。
美人戴着帷帽,一下轿便攒了一些少年的目光,正想要过来搭讪,却见身后头的丫鬟抱来哇哇啼哭的奶娃儿上前,美人把奶娃儿搂在怀中一瞬,啼哭声便止,让那些鼓起勇气的少年顿住脚步,摇摇头似叹似怨道:都有娃儿了,还戴着闺中少女的帷帽,真是惹恼了一池春水。
水莲惦着脚向远处停泊的船只招招手,立时便有两三个船家划过来,不知怎地,船只过小,一次就可坐两三个人,水莲只能同时包下两只,自己上了其中一船,方要拉小姐上来,那船只却是缓缓划起来,只能眼睁睁瞧着小姐抱着娃儿独自上了另一只。想着不远处就是湖中小岛,到了之后再与小姐同船,于是吩咐着船家快速向湖心岛划去。
沈卿卿上船之后看见丫鬟的船只远远把自己抛下了,站在船头急急地吩咐道:“船家,快跟上前头那只,我们是一起的。”
“我知道。”一声温润清朗的声音传来,沈卿卿嗖地回头,透过轻纱,那长身玉立,一袭沉暗粗布衣裳于身也不见丝毫逊色的男子,怎么看也不是靠划船为生的粗人。
心中一紧,沈卿卿娇弱弱地问道:“你是谁?”
听言,对方把斗笠一摘,露出白皙俊美的脸庞,那双温润如潭的眸子清俊依旧:“卿卿,才数日不见,你都认不出我了?”男子划着船,虽然不见娴熟,不过也很快拿捏了方法,以缓缓之速游入了湖中。
到了湖中偏静之处,姚景天把浆隔在船上,向舱中走去。此时女子早就摘了帷帽,明眸皓齿,眉若细柳,静静浅浅哄着怀中嫩娃,肌肤透光,白腻柔滑竟不输于襁褓中的娃儿,男子目光一滞,久久叹息,这般招人眼的容色,难怪世子爷要觊觎不放了。
“卿卿,若是不以这种方式,你是不是永远不再见我了?”他重重叹了一声坐到女子身边。几次上门邀约都被拒绝,起初还以为她打翻了醋坛子而沾沾自喜,哪知这个一向柔弱乖顺的女子却是铁了心地回避他,才让他不得以用这种方式相见。
沈卿卿没有似以往那般极为亲密得倚靠他,反是坐于他的对面,垂着臻首低不可闻道:“姚御医,你怎么也耍这种跟踪人的伎俩了?”
姚景天再次重重一叹,似有千言万语,终是只解释了一句:“我当日与你说的你还是没有记在心上,我做那一切并非所愿,都是为了你。”
闻言,沈卿卿勾起红唇嗤笑,依旧不看他,道:“我记住了,可是,我也说过的,无事不想再见了。”
男子一步上前,攫住女子细嫩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卿卿,你为何对此事耿耿计较,我有自己的苦衷,我不是天生含着金汤勺长大的,我身后没有雄厚的权势可以依仗,所以如今这一切得之不易,注定要付出比一般人多千百倍的艰辛,踏错一步都会跌入深渊,但纵使是抱有得罪世子的风险,我依然为了你去做那些不耻之事,难道你就不能有一丝的谅解?”他有点急,无意中透露出了心中真实的想法,连眼中的阴霾也未来得及掩饰。他以为她能懂,能理解,能原谅,甚至应该有一丝欣喜和感激才对,可是没有,当她避他如豺狼虎豹时,他发觉自己与觊觎她的世子没有多少差别。
即便疼得眸中水色涟涟,女子还是倔强地看着他,姚景天蓦然松手,发现那细嫩被攫住的下巴都起了青色,才想起出门没有带药箱,只能束手无措地用手掌细细抚摸,可是却越蹭越红,怜惜与不舍地问道:“疼吗,我是心急了,才会这样。”
沈卿卿望着他突然有种无力感,恩情与陷害并重,分不清孰轻孰重,不复昔日的依赖与信任,她只想远远地避开,远远的。她软濡湿湿道:“我没有恨你怨你,我只是走不过心头的劫?”
“我与许氏只是逢场作戏,如今公主进府,她都自顾不暇,已经沦落为了弃妇的田地,根本无心再去害你,我也离开了世子府与她再无瓜葛,你还有什么不能放开的?”
心头的平静被打乱了,刚起来的一丝感动被他这番理所当然的话打得碎碎不堪,沈卿卿俏眸中浮出嘲弄和冷漠:“是吗,你是为了我才入世子府的,为了我与许氏好上的,又是我了为而毒害世子的,不论你做什么,我都应该无条件地感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