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这个丫鬟正是软草。她还是老样子,显得既不过于亲近也不过于冷淡,向顾成卉施了一礼,清脆地说道:“太太派我来告诉您,今日事杂就不必去请安了,但姑娘还是要在穿戴打扮上多用心些,下午通政使曹夫人和中书侍郎许夫人都要过府来聚,到时候会派人来接几位姑娘前去拜见的。”
顾成卉表示知道了,临走还赏了她几块点心。软草拿了一小纸包的糕点,道了谢就离开了寿安堂。只是一出院门,脚步就慢下来了,软草就叹了一口气:走之前顾老爷才进了正明居,软草可还记得他狼一样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了好几遍。这个时候回去,不是正好撞进去……她这样一想,步子就更磨蹭了。
就在她慢慢吞吞地往回走时,忽然从路边闪出来一个丫鬟,两人都没看见对方险些就撞在了一块。这样一吓,软草就没有拿住糕点,顿时洒了一地。她暗道倒霉,正要开口说话,却见那险些撞上了的丫鬟竟不管不理,匆匆地跑了。软草这下可火了,这是哪个院子的丫鬟竟然这样没有规矩?她就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那人的背影,却不禁一惊:穿着打扮明显是个大丫鬟,还有几分像是五姑娘院子里的细辛,这时正往寿安堂的方向去呢。再回头一看,她闪出来的方向,可不就是周姨娘的抱燕林……
待回到了正明居,她就不免有些心事重重。迎面正好走来另一个大丫鬟绿瓣,她见了软草的模样就戏弄起她来:“怎么,想是你知道了轻香姨娘的好消息,自个儿心里也失落了?”软草一楞:“她这就抬姨娘了?”又反应过来绿瓣的玩笑话,不禁嗔道:“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最不愿意这样出路的,怎么又拿这话来逗我!”
绿瓣虽然名字清雅,但人却生着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容长脸,她笑着说:“可不呢,连着伺候了老爷两日得了欢心,太太今儿个才给她抬了姨娘。老爷还直夸太太贤惠呢。”
软草的脸色变了几变,即使是对着与她交好的绿瓣,有些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她伺候孙氏的时日比绿瓣长,这么多年来,没有子女就成了姨娘的,除了周姨娘就只有轻香了。以她对孙氏的理解来看,这轻香恐怕是得意不了多久了……
她不禁有一点唇亡齿寒之感,有些心神不宁地进了正屋,没想到刚一掀帘子就撞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她一抬头顿时吓得神魂俱飞:此时笑吟吟地看着她的,居然正是顾老爷。
软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顾老爷缠缠黏黏的胳膊里钻出来的了,等她恍恍惚惚地站在孙氏跟前的时候,只看见孙氏面色从没有这样黑沉沉的,仿佛要电闪雷鸣一般……她惶恐得脸都白了,深深低下头去,唯恐姿态带了一点不端。
然而她那雪白修长的脖颈却针一样刺着了孙氏的眼,孙氏马上就移开了目光,问了几句五姑娘就住了口,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泛着隐隐的沉重。软草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又有心要立功,忙向孙氏说了一遍她在路上是如何撞见了细辛、她又是如何行色匆匆的。孙氏却只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趣地低低道:“连停也没停啊……”倒像是不太放在心上。
忽然她抬起头来,面上带了柔柔的笑意:“软草,你跟着我也这些年了。如今也到了嫁人的时候了吧?你在府里可有中意的人,只管和我说,我一定给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软草一听,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忙道:“我能有什么主意呢,全听太太吩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