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铭帝哈哈大笑,笑得声嘶力竭,不小心被自己绊倒,摔在地上。“尊严?狗屁尊严!容凌,你就是个鬼。”容凌说给他尊严,就是让他投降,他堂堂一国之君,承上天旨意治理天下,即使战败,也是一国郡王,怎能轻易投降。他的归处,不是统一江山,就是马革裹尸。
嘉铭帝笑了一会儿,感到全身脱力,他慢慢站起,长舒一口气,“世人常说荣华富贵是过眼烟云,因为人死的时候,什么都带不走。朕承认这是事实,也知道朕的追求很可笑。但朕若不追求这些,便不是朕,便不愧称得上天辰的好男儿。容凌,出于对一个对手的尊敬,让朕自尽吧。”
日上中天,光线从窗户撒进,大殿中站满士兵,士兵身上的铠甲和兵器发射出冰冷的光泽,光圈在墙壁柱子上回荡,一时寂静无声。
“好。”容凌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耳际。天辰士兵看着这对昔日互相争斗的父子,今日势同水火的敌人,无言以对。
嘉铭帝轻笑一声,微微颌首,“多谢。”
高台之上,嘉铭帝端坐龙椅,目光悠远,透过陌生的泽西土地遥望他的故土,天辰。他刚登基的时候,他的父皇留给他一个满面疮痍的朝堂,外戚当政,朋党营私,公开买卖官爵,租赁土地,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他父皇临终前拉着他的手,一遍一遍叮嘱,若要重振国祚,成为千古一帝,必须放弃很多东西。他学了很久,放弃了所有能放弃的,把自己磨练的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变得无血无情。他饱受前朝后宫攻讦非难,受尽百姓骂名,他最爱的女人受皇后欺负,被人害死,一切的一切,他都一直冷眼旁观。他认为,只有强大的人才能资格活在这个世上,只有同样强大的人才能站在自己身边。
对于他所做的一切,他从来不曾后悔,只是他不甘心,他还没完成他的目的,他怎能随便死!不过,事已至此,也算是一种圆满。他尽力了。
很久之前,皇帝的父皇书房挂着一幅字画,他父皇临终前把这幅字画送给他。他一直不以为意,而今终于明白这幅字画的含义。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世之齐伟鬼怪非常直观,常在于险远,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一道光线闪过,皇帝站在高台上跌落,在地上滚了两个圈,眼睛慢慢阖上。脖间一道红痕渗出血迹。手缓缓打开,一柄匕首出现在人类眼底。容凌想,也许很久之前嘉铭帝就知道自己会失败,所以时时带着匕首,以便自尽。这样的人连死的准备都做好了,真够可怕的。不过还好,他现在已经死了。
失去控制,南风亦终于自由,看着地上不出气的嘉铭帝,蹲在他身边,摸上他的脸,口气中没有太多恭敬,但眼中的严肃不容任何人忽视。他说:“父皇,你死了,我不伤心。我知道你从来不把我当成你儿子,以前我担着皇子的名头,但其实还不如一个外人得你的欢心。”
容凌听到南风亦说“外人”,知道他是指自己,也许是想起很多过去嘉铭帝对他的好,表情有些波动,看到嘉铭帝眼神变了一些。那个威风赫赫的老头躺在地上,成了一具尸体。世情变化,容凌竟觉得有些可怕。突然想到若是有一天自己和云天倾遇到这种情况,他该如何保护云天倾。想到这点,他竟有些心慌。他一定要保护云天倾,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护的云天倾安好无恙。
南风亦看着嘉铭帝的眼神开始变了一些,爱慕,怅惘,仇恨,很多很多感情融合在一起,最后眼睛一阖,掩去所有情绪,抱起嘉铭帝的尸体,走向阳光处。
容凌看着南风亦消失的背影,耳边回响他留下的话音,“既是我父亲,自当我安葬他。告辞。”
容凌被摇晃的光线晃了眼睛,一时分不清南风亦是否早已走远,殿外的喧哗强行拉回容凌的思绪。
大殿外,有个人大声叫喊,“容凌,把云天倾还给我。”听着声音,殿内的一众士兵将领纷纷避让,大家看清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逆光走出,指着容凌的鼻子大声斥责,“容凌,你口口声声说云天倾失踪了。为什么你不找回她,却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是说,这只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众人一头雾水,看清那人的长相时,发出嘘嘘的讨论。
“竟然是大周的皇帝。听说大周皇帝和云姑娘有私情,大周皇帝答应出兵是看在云姑娘的面子上。”“大周不是不战而降了?现在是想和睿王强强对抗?不符合大周一贯的做事风格吧!”容凌挥手,大殿中的议论销声匿迹。“独孤轩然,云天倾走丢了,本王积极寻找云天倾,很着急。你若是帮忙,我很高兴,若是捣乱,别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