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艉楼上的几个炮手显然比击中了。
这是保持阵型所必须付出的代价,马西亚尔舰长气得咬牙切齿,当机立断地命令道:“换葡萄弹!荷纳先生,你的人在干什么?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陆战队,瞄准上甲板,开火!”
陆战队长荷纳早就等着这一刻了,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桅台和艉楼上的陆战队员们,不约而同地扣动扳机,子弹如暴风骤雨般地倾泻了过去。与此同时,甲板上的陆战队员则把装好弹的火枪递了上去,确保火力的持续性。
“嘭嘭嘭!”
大口径短炮也发出了怒吼,迎面驶来的那艘三桅敌舰上,顿时传来了一阵惨叫。密集的散弹,把中帆和后帆打得七零八落,到处都是窟窿。马西亚尔舰长可不会给他们切断阵型的机会,见“公约”号也跟敌人交上了火,当机立断地喝令道:“下锚!伙计们,让我们跟他们来一次堂堂正正的炮战吧!”
担任前锋的“海神”号收帆下锚,紧随其后的其他战舰也相继停了下来,随着绞盘把受风倾泻的舰身拉平,“海神”号、“公约”号和“佛罗伦萨”号等四艘双甲板战舰的二层火炮也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用强大火力生生的抵挡住了敌人的攻势。
下锚了,水手们无需继续操纵帆索,自然而然地投入进了炮战。每发炮后的间隙,他们都能看到给敌方造成的伤亡,也就更加振奋了。虽然有些炮手不熟练而难免有点笨手笨脚,但上炮都很迅速。
相比之下,久负盛名的英尼联合舰队则逊色得多。
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他们没能扰乱阵型,只好正面迎敌,两舷火炮短时间内都无法发挥作用。同时港湾狭窄,水深又浅,根本无法迅速调整航向。
尽管如此,他们顽强的还击还是给太平洋分舰队造成了巨大伤亡。四艘双甲板战舰自然而然地成了他们首要攻击目标,炮战打响还不到一个小时,鲜血就在上下甲板大量流淌。虽然有沙子,但由于舰身的晃荡,便东冲西刷,构成一幅幅不吉利的图形。
炮弹发射得那么近,把**炸得粉碎。时常看到牺牲的人,要不是被炮弹的气浪抛到海里,在波涛间几乎无痛苦地失去生命的最后一点知觉。就是整个头颅被掀掉,身躯在甲板上打滚。
有些炮弹打到桅杆,或打到干舷上,炸起一大溜碎片,似流矢一般伤人;从桅台排射的步枪子弹,从短筒火炮发射的霰弹,又撒下了一批死亡。较缓慢而更痛苦的死亡。没有被敌人的铅弹和铁砂在不同程度上烙过的人,似乎很难找出几个。
“嘭!”
一发重磅炮弹正中英国战舰左舷,在船板上撕开了一个橡木桶大的口子,官兵们顿时兴高采烈地欢呼了起来。被木屑擦了胳膊,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的董南,也禁不住地喊道:“漂亮!伙计们,干得漂亮!瞄准船帮,再给它开几个窟窿。”
“是,阁下。”
风似乎已经停息,硝烟在头上弥漫。人们被笼罩在白茫茫的浓密烟雾里,视线全给挡住了。只能隐隐约约地望见远处几艘船的帆樯,它们大得无法解释,不知是因为视觉的作用,还是由于这严酷时刻的恐惧心理把一切物体都放大了。
交战双方就这么盲目地互射,随着舰身、桅杆、风帆不断地中弹。身边的战友时不时倒下。开始时的那股热情全冷了,人们心里充满着恐怖,这恐怖使人如痴如呆,使人脑子发懵。只有好奇心还在活动。这种好奇心不可违拗,竟然驱使他们跑到最危险的地方去。
在这短暂的昏沉状态中。董南还听见第二、第三炮组的炮在猛轰。紧接着,史蒂芬的怒吼声从艉楼传来:“接舷啦!陆战队……拿起矛!……拿起斧!……准备跳帮!”
“安娜公主”号是太平洋分舰队在此战中俘获的第一艘尼德兰战舰,当心灵经过战斗的激动得到将息,有时间转而想到怜悯和由于目睹如此浩劫而引起的极度恐怖时,战利品的整个浩大惨景,便赫然投入一切幸存者的眼底。
在这以前,全副精神只顾战斗,可是战火一停,就能觉察到自己所造成的巨大破坏。让水通过船身千百个口子涌入,正在下沉,威胁着要将船上活着的、死了的一切人都葬到海底。
陆战队员刚刚登舰,就响起一片尼德兰水手的齐声叫喊,“拿水泵来!拿拿水泵来!船要沉了!”
敌人已经放弃了抵抗,事实上步兵在攻城时全军覆没,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十个水手和炮手,而且伤亡已经过半,他们根本无法组织起任何像样的抵抗。
威胁不复存在,陆战队员同样不想让它沉没,都紧张地干起来了。然而那些不完善的机械,排出的水量大大小于灌入的水量。突然,一种比原先更厉害的叫嚷,使他们心惊胆战。原来尼德兰伤员都被运到最下层甲板去了,那些地方又都在水线以下,受不到炮弹作用。水很快便侵入那里,有的水兵探出舱口叫:“救命啊!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伤员快被淹死啦!”
究竟是继续排水,还是去救伤员,大部分陆战队员一时犹豫不定。毕竟这里的战斗虽然结束了,但前面的炮声尚未消停,而且己方的伤亡也不小,同样需要援救。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之时,见胜负已分的董南,在哈里陪同下登上了这条千疮百孔的战舰。在他的命令下,队员们不仅将伤员抬上甲板,而且还全部动手帮助排起水来。同时,幸存的尼德兰木工,也尽力抢修船壳上那些损坏的地方。
与此同时,加思兰炮台上一片欢腾。
望远镜里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三色旗,让伯爵、奥普多尔和穆秀才欣喜若狂,恨不得现在就去跟兄弟们汇合。然而为了避其锋芒,包括“胜利”号在内的所有首航舰队船只,都停泊在几十里外的珠江,港湾里的船又被尼德兰人尽数破坏,只能远远地看着兄弟们作战。
“该死!还是让他们跑了四艘。”
伯爵对史蒂芬司令官所取得的战果竟然还不满意,指着那几艘绕过战列线逃之夭夭的敌舰,一脸不快地埋怨道:“有‘骑士’号和‘飞鱼’号在,又不是追不上。如果是我,肯定会把它们留下。”
站着说话不腰疼,奥普多尔总督被搞的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伯爵大人,仓促迎战,能取得这样的战果已经很不容易了。别忘了这是一支全新的舰队,几乎所有人都是新手。”
“二位,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穆秀才接过话茬,指着同样千疮百孔的“海神”号,凝重地说道:“看样子我们的伤亡也不小,还是让教会医院做好救治准备吧。如果人手不够,我去香山县城再找些郎中,实在不行就去广州。”
久别重逢,这里可少不了穆秀才。奥普多尔权衡了一番,立马转过身去指着不远处同样观战的海道副使兼广东市舶司提举顾贤明,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些小事就用不着我们操心了,穆先生,战利品归我们,功劳归他,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英尼东印度公司联合舰队打的是盘踞在澳门的葡萄牙人,但巴掌却搧在两广总督脸上。毕竟澳门终归是大明治下,岂容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况且尼德兰人早因“东南大警”,被打上了“红毛鬼”、“红毛海匪”的标签,剿灭他们是广东官僚的本分。
穆秀才反应了过来,顿时哈哈大笑道:“这个主意不错,他肯定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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