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叔一看,是这两年嫁到塔沟集的荷花,给宋杨办后事的时候,黄氏去她家借过一两银子。
没等宋二叔开口,围观的人里头有人笑道:“荷花媳妇你怕啥?那肯定是宋老二和宋老三还啊,哪有叫妇道人家孤儿寡母的背债的?”
宋榆急红了眼,挥舞着胳膊指着东屋的方向,叫道:“你瞎胡咧咧啥!那是给她男人办事欠的债,当然她们娘俩还!咋也轮不到我头上!”
荷花十七八岁,是个泼辣伶俐的小媳妇,听宋二叔这么说,立刻就不愿意了,“那不行,你们咋分家我们管不着,爱咋分咋分,但分之前得把欠我们的债先还了,否则大家伙谁都不能答应,您说是不是啊村长?”
开什么玩笑,听说秀才娘子病的厉害,连请了两个大夫都说没救了,宋家人不厚道,把快死的秀才娘子扔出去不算,还想赖他们的账?想的美!说的好听是秀才娘子和冬宝还钱,到时候大人没了,只剩下一个十岁小孩,拿什么还?他们还能把人家秀才闺女卖了?
村长沉默的站在一旁抽旱烟,村里头分家的人多了去,有心平气和早就商量好了咋分的,有吵吵闹闹甚至打起来的,他当村长这些年,见的多了去,大部分情况下,他就是做个见证人,在分家文书上签下名字。
怎么分家是人家的家务事,他即便是村长,也没有干涉的权力,但今天宋家的情况不一样,从道义上来说,他咋也狠不下心点头,秀才娘子是个可怜人,说的好听是分家,说的难听些,就是人还没死呢,就要把人扔出去。再者,他也是宋家的债主,宋家欠了他二两银子!这债要是跟着李氏走,他绝对是要不回来的,即便他家境殷实,二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他损失不起。
“你们这家,要分,还是得重新合计合计。”村长说道。
然而他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众人的争吵声中了,一时间宋家的院子吵的人声鼎沸,宋二叔和黄氏瞪大了眼睛,火力全开,和宋家的债主们吵的是脸红脖子粗,各说各的理。黄氏一向彪悍,什么难听的脏的话都说的出口,然而这会上却没人怵她了,关系到实实在在的银钱,没人把黄氏嘴里的脏话当回事,黄氏骂的再难听也没用。
“宋老太,做人得讲良心,秀才娘子啥性子大家谁不知道?你咋对待人家秀才娘子的,大伙也都知道。秀才娘子在你家干活最多,过的最差,现在病了你就要把人扔出去,咱塔沟集没这么个事儿!”满堂婶子看不下去了,大声讲了句公道话。
冬宝觉得火候烧到这会上差不多了,黄氏和宋二叔不占理,再吵下去,只怕分家分不成,李氏的病再装也装不了多久了,用石头加热的法子早晚会被黄氏识破,那后果可就惨了,黄氏和宋二叔恼恨之下,绝对把她和李氏往死里揍,到时候别说脱离宋家,好好活着都难。
“你们先别吵了,我娘还病着!”冬宝叫了一声,然而众人只顾着吵,没人注意她,林实连忙高声喊了一声,“大家先静一静,冬宝有话要说。”
冬宝感激的拉了拉林实的手,对黄氏和宋二叔问道:“是不是我和我娘背债走,咱们就分家,从此各过各的,再没关系了?”
“那是!”宋二叔昂着下巴说道,“分了家就各过各家的,谁过的好谁过的不好全凭各人本事!”
冬宝点点头,有你这句话她就放心了,“那好,我愿意分家。不过家里的地得分给我们,我要卖了地给我娘治病!”
最后一句话,是她灵机一动加上去的。从众人的态度中就可以看出,一个十岁的丫头是没什么影响力的,要不然债主们不会只跟黄氏和宋榆吵,没人来问她的意思,倘若她表现的太镇定,反而有些让人疑惑。
一无所有的被家里人赶出家门,连口吃的都没有,十岁的小女孩应该是惧怕的,惊恐的,但她要是从一个幼稚的观点出发,那就她的所作所为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李氏的病大家心里都清楚,那是治不好了,所有人都能放弃她,只有冬宝是不会放弃她的,没了李氏,冬宝就真成没爹没娘的孩子了,宋家不会有任何人能护着她。冬宝身上没有钱,黄氏又不出钱。冬宝想给母亲治病,就要想办法弄钱,十岁的小姑娘,也只能想到卖地赚钱了。
“放屁!”宋二叔叉着腰大骂,手指头差点指到冬宝脸上,“你一个丫头片子也配要地?宋家的地姓宋,是大毛二毛的!一把土都没你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