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李氏咳的厉害,冬宝哭爹喊娘叫的更厉害,甚至都压过了李氏的咳嗽声,吵的宋家上下没一个能睡得着觉。
宋二婶气的捶床,死命的推着宋二叔,要他出去吼两声,“这还叫不叫人睡觉了?冬宝那丫头片子哭个屁啊,她娘死了还是咋地?得了病的人多了去?她这是想干啥?娇贵的!她再金贵,还有我这怀了身子的金贵?我这肚子里可是你们老宋家的种!”
“好好好,我去跟大嫂说说!”宋二叔也坐不住了,不过是碍于面子,不好大半夜的到寡嫂门口,此刻见宋二婶要发飙,他便披了件褂子出了门。
隔着东屋的门,宋二叔叉着腰喝道:“冬宝,大半夜鬼哭狼嚎干啥啊!”
冬宝大声哭叫道:“二叔,我娘病的厉害啊!我求你了,你去镇上给她请个大夫吧!”
“作什么疯啊?”宋二叔骂道,“大半夜的请个鬼!大嫂,你也不管管,看这死妮子都成啥样了!”
回答他的是李氏的咳嗽声和冬宝的哭声。
黄氏的声音从堂屋传了过来,带着严厉和不耐烦,“吵吵啥?老二你起来干啥?赶快回屋睡觉去!明天一早起来捯饬菜地!”
宋二叔气的跺了跺脚,回头瞪了眼漆黑的东屋,黄氏发话他不敢不听,只是心里到底不情愿,要是李氏身子好,还用得着他干活?
“见天的使唤人!都没个歇的时候,昨天割了那么多油菜,累的我腰都直不起来,今天一大早就让我去送老三,累的做牛做马,还不胜人家不干活的,连口白面儿都吃不嘴里!”宋二叔冲堂屋嘀咕了两句,趁黄氏还没吭声,慌忙跑进了西厢房,关上了门。
扯着嗓子又哭又叫了大半夜,冬宝累的不行,和李氏一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冬宝来催过黄氏几次,要黄氏去镇上给李氏抓药,黄氏终于坐不住了,上午叫老二给菜园子里的豆角黄瓜搭架子,就那点活,老二愣是磨蹭了一上午还没弄完,架子搭的东倒西歪,看老二那不情不愿懒不拉几的样子她就一肚子火气。
凭良心说,李氏除了没生出儿子来,没有任何一点让黄氏不满意,尤其是干活上,人勤快老实,干活麻利又好,任劳任怨,家里家外都是好手,这一大家子,就连宋老头都比不上李氏能干。
李氏病了这两天,可把黄氏给心焦坏了,她表面上不说,心里早就急了,李氏一撒手,老二媳妇又仗着自己肚子里有崽,啥事不干,现如今做饭、洗衣裳啥的都得她干,黄氏心里一肚子火气,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孙女都快说亲了,她一把老骨头还得伺候这群儿孙媳妇们。
想让李氏快点好起来干活,可黄氏又舍不得药钱,那大夫的话她记得清清楚楚,人家说了,几服药吃下去都不一定能好,好不了就得躺床上养着……黄氏想来想去,心惊肉跳起来,万一大儿媳妇就这么病了,可咋办?卖了冬宝都解决不了宋家的困境了。
这个时候林实过来了,忻长俊秀的少年站在东屋门口,问冬宝:“冬宝,大娘咋样了?”
冬宝摇了摇头,带着哭腔大声说道:“大实哥,我娘还没吃药哩,咋能好啊?”
林实回头看向了黄氏,极不赞成的看着黄氏,语气还算客气,说道:“宋奶奶,你咋不给大娘抓药?这病耽误不得,越拖越重啊!”
被邻居少年这么说,黄氏老脸上有些过不去,林实不是她的孙子孙女,可以随打随骂的,只能含糊的说道:“这两天忙,没顾上……”说着,黄氏眼珠子在林实身上打了个转,说道:“大实啊,这两天我们家忙着地里活,实在走不开,你要是没事的话,帮奶奶跑趟镇上,抓几副药回来给你大娘吃。”
“行啊。”林实答应的很爽快,“我这就去。”
黄氏笑的合不拢嘴,果然不出她所料,林实是个厚道的后生,塔沟集都是有名的,谁家提起林实都得翘大拇指。
眼看林实转身就要走,冬宝连忙说道:“奶,你还没给大实哥药钱哩!”
黄氏气的眼皮子直抽抽,狠狠的瞪了冬宝一眼,这没点眼色儿的死妮子,跟她娘一样,蠢的一塌糊涂!
正在往外走的大实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黄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