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是李氏做的,可盛饭却是黄氏盛的。这并不是黄氏体恤儿媳妇做饭辛苦,要分担一些活干,而是她盛饭,便能分派每个人的饭量。黄氏先给二儿子和老宋头捞了满满两大碗面条,等面条在碗里堆的冒尖了,才添了一勺带白菜的汤进去,面条多汤少。给大毛二毛的碗虽然小,可里头盛的面条也是实打实的,就是给她自己和宋二婶盛的面也不少。
轮到宋招娣和冬宝李氏了,黄氏就用铁瓢随意舀了一瓢盛到了碗里。给前头那么多人捞了面,剩下的显然是汤多面少。
冬宝没计较这个,接了碗就坐下吃饭,她从昨晚上起就没吃东西了,饿到现在前胸贴后背。说实话,李氏擀面条的手艺不错,可下面条的手艺就不怎么样了,归根到底,宋家条件不好,汤面里连个油星都没有,面条是粗粮的,白菜也是水煮的,能好吃到哪里去?
她想起前世自己下班回家下的挂面,先用白菜炝锅,再下鸡蛋和挂面,机器压出来的干挂面显然是比不上手擀面劲道好吃的,可只要火候控制的好,整个小屋里都飘荡着鸡蛋和炝锅的香味,下出来的汤面既营养又好吃。当然她可不敢在黄氏跟前说吃炝锅面,炝锅要用油,还有鸡蛋,更是戳了黄氏的死穴。
“咋又是这稀面条子啊?我不吃!”大毛恶声恶气的说着,扔了手里的筷子在桌子上,一旁的二毛见哥哥带了头,立刻有样学样,也扔了筷子,拖着鼻涕嚷嚷道:“我要吃白面馍,我要吃肉!”
二婶子连忙放下了碗筷,骂道:“哪有白面馍肉给你们吃啊?不吃就饿着吧!”
冬宝低头不吭声,她那个秀才爹还在的时候,每个月都能到镇上领二十斤细面,宋家做饭都做两样饭,细面蒸的馍都是大毛和二毛吃的,这两个小子吃刁了嘴,如今又吃了一个月的粗粮,受不住了,闹腾起来了。
二毛哭了起来,“你骗人,以前都吃白面馍的!”
“哟!还记得以前呐!”二婶啧啧的咂起了嘴,吊着眉毛看了眼低头吃饭的李氏和冬宝,“你们大伯没了,咱们家就没白面馍给你们吃了,以后也没有了,就吃这吧,再过几天,要债的人上门,怕是连稀面条子都吃不上咧!”
二毛还小,本来就有些傻,不太明白吕氏说的是什么意思,大毛却是和冬宝差不多大的,立刻就明白了吕氏的意思,指着冬宝大叫道:“把她卖了,还了债,剩下的钱给我换白面馍吃!”
还充斥着童音的话一出,饭桌上立刻一片寂静,李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筷子从手里掉了都不知道,她绝望了,老二一家还是打着要把冬宝卖了还债的念头。
宋二婶和宋二叔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笑了起来,这话他们两个提不合适,可大毛说就没关系了,黄氏最疼大孙子,再说了,小孩子童言无忌,怕什么。
冬宝不紧不慢的弯腰捡起了李氏掉到桌子下面的筷子,用桌上的盖大酱碗的麻布擦干净了,放到了李氏的碗上,笑道:“娘,筷子掉地上是好事,说明有人要请你的客咧!”
大毛见冬宝不搭理她,顿时就恼了,横眉瞪眼的冲冬宝大叫道:“我说卖了你,还你爹欠下了的债!”他虽然小,可天天听他姐和爹娘算计,耳濡目染,学到的歪理倒是不少,他秀才大伯办丧事欠了债,就该大娘和冬宝去还,凭啥叫他们二房也担着?死的又不是他爹!大伯死了,又没个儿子,他是宋家的长孙,这宋家的产业都是他的!
“是谁跟你说要卖了我就能还债,还能给你换白面馍吃啊?”冬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