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宋二婶白净的脸皮涨的通红,指着冬宝说不出话来。大伯子和弟妹本来就是属于要避嫌的类型,哪有拿着弟妹的裤子去找大伯子问的,还是去坟头上问,这叫嘴皮子利索的宋二婶都憋的说不出话来。
黄氏沉着脸从堂屋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正在纳的鞋底子,先冲冬宝骂了一声,“要吃饭了野哪里去啊?”又阴着脸上上下下打量了光鲜花哨的宋二婶,“你大哥刚走了一个多月,你穿这么喜庆做啥?叫冬宝给你洗裤子,你脸烧不烧的慌?一天不闹出点幺蛾子来你腚沟子痒痒啊?”
冬宝没忍住笑,连忙低头,藏起了弯起的嘴角和眼睛,黄氏骂人最是狠了,叫人下不来台。
吕氏气的要命,这死老婆子咋帮着冬宝这丫头片子说话啊!却也不敢回嘴,宋家还是黄氏说了算,只能低眉顺眼赔笑着说道:“娘,我这不是害喜吗?等过了这段时候,就能干活了。”
“你不能干活,你闺女死哪去了?叫她洗去,招娣还比冬宝大两岁!等懒婆娘的名声传出去,看哪家来聘她!”黄氏可不留情,她算看出来了,冬宝这丫头进了一趟城,脸皮就厚了,嘴也厉害了,心就硬了。她刚才要是继续在堂屋里不出来,这命凶的丫头可就敢举着老二媳妇的裤子全村转一圈,叫全村的男人都看看老二媳妇的裤裆,最后到她大儿子坟头上嚷嚷,到时候老宋家的脸都要丢光了,老二媳妇也没脸出门见人了。
躲在西厢房看热闹的宋招娣没想到自己躺着中枪了,奶居然让她去干活,看着院子里的冬宝,宋招娣恼恨的咬牙切齿的,回来吃他们家的喝他们的家的,还不干活!
“奶。”冬宝叫道,“二婶子怀毛毛了,说她嘴里没味儿,要吃麻油还有炒鸡蛋,你给我娘俩鸡蛋吧。”
宋家的鸡蛋都是黄氏把管的,鸡圈里七八只母鸡,一天一般能收五六个鸡蛋,都是攒起来卖给到村里收东西的货郎换点针头线脑,酱油醋什么的。在冬宝记忆里,就是最受黄氏宠爱的大毛和二毛,也只有生日的时候才能吃上鸡蛋。当然一个人除外,那就是冬宝在镇上读书的三叔,他一回来,鸡蛋随便他吃的。
“你要吃麻油鸡蛋?我这把老骨头炖给你吃,你吃不吃?”黄氏瞪着吕氏,厉声喝道,眼都瞪直了,好家伙,她生了三个儿子都不敢在怀孕的时候跟她的婆婆要麻油鸡蛋吃,她这儿媳妇要成仙了啊!
“没。”吕氏强笑着,脸一阵青一阵白,“我跟大嫂说着玩,乡下人哪那么多讲究,我吃点腌萝卜就行。”
黄氏胳膊夹着鞋底,叉着腰站在屋檐下,居高临下的看了眼吕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又冲灶房骂道:“老大媳妇,你磨叽半天干啥啊!老半天了下个面条都下不好,养你们还不胜养头猪!”
灶房里李氏不敢接话了,只加快了手上的活,冬宝也把宋二婶的裤子重新晾到了竹竿上,进灶屋烧火了,锅已经开了两遍了,她从柴火堆里另抽了一根玉米杆,折断成几节塞进了灶膛,就不用再加柴火了。
其实她奶奶黄氏是个聪明人,冬宝坐在灶膛前看着旺旺的火苗舔着锅底,忍不住想到,黄氏最重视男娃,因为大毛二毛,宋二婶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也高出李氏一大截,可今天宋二婶闹的太过,惹她不高兴了,训斥完宋二婶,她立刻又骂了李氏,两个媳妇都骂了,宋二婶脸面便不那么难看了。
更何况,爷爷宋老头是个寡言的老实巴交庄稼人,村里人背地里都说老宋头属于“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类型,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黄氏做主,黄氏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妇人,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上,却做出了送大儿子宋杨去念书的决定,原本富裕的家庭也渐渐的一般了,现如今又供养了小儿子在念书。
这在普通的农户人家,是想都不敢想的。这可不是现代的农村,有九年义务教育,在古代的农村,孩子都是半个劳动力,念书帮不了家里干活,白吃饭不说,还要花一大笔束脩银子。
在冬宝记忆里,就是隔壁家境殷实的林家,也只送林实去读过一年的私塾,认了几个字就回家帮家里干活了。
然而黄氏到底只是一个自私浅薄的农妇,她脾气暴躁,生起气来什么脏话狠话都能说的出口,儿子孙子是她捧在心尖上的,家里的媳妇孙女都是她出气的对象,不管别人心里受得了受不了,只要她自己心里出气了舒坦就行。
但凡她有点良善的爱心,就不会在儿子刚死不到两个月,就骂李氏是烂了下面的,骂冬宝是命凶克家的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