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求签?”哪怕是不信,至少,心里总会想要问上一问,好歹求个心安吧?
棠落瑾微微蹙眉,道:“我无甚可求。”
他想要的,自会竭尽全力,拿在手里;他不想要的,谁来逼他拿着,他都会不屑一顾的扔掉。
自然不需要求签文。
况且,他还没有到,必须要求签文,心中才能有所安慰的时候。
倒是他这位舅舅……
宁君迟盯了棠落瑾一会,见棠落瑾果真是没有求签,这才罢了,转身看向解签的老和尚,将自己的签子递了过去。
“流水逐落花,好事难成双。龙阳非好物……”老和尚噎了一下,没把最后一句念出来,直接道,“这是下签。施主所求乃姻缘,只是自古姻缘一事,最是强求不得。虽则……”
棠落瑾听到宁君迟所求的乃是姻缘,并且还是下签的时候,就避过身去,往不远处走去了。
宁君迟一挥手,把身边的人,都打发去跟着棠落瑾,然后盯着老和尚。
老和尚继续道:“虽则施主所求之人,对施主尚且有几分情意。然而龙阳一道,毕竟有失……”
宁君迟旁的已然听不到了,只追问道:“你说,我所求的人,对我有情意?此话是真是假?”
老和尚瞪着眼道:“自然是真的。若不是你二人相互有情,施主的情意过重,那么,这签文,就不是下签,而是下下签了。只不过,就算如此,龙阳一道亦不可取,尤其是……”
老和尚接下来的啰嗦,宁君迟却没有再听了。
他摸了摸荷包,从荷包里拿出一片金豆子,搁在桌上,起身就走去棠落瑾身边。
那老和尚的话,他只记住了一句,也只肯记住那一句。
“你二人互有情意……”
他原以为,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的强求——因此哪怕知晓棠落瑾是在利用他,哪怕他知晓了棠落瑾的利用依旧心甘情愿的被其利用了,宁君迟心中,亦难免有几分失落。他并不能看到二人的将来。
可是,现在呢?
宁君迟想到眼前这个少年,自幼就是他看着长大的,少年脾气有些怪,寻常人根本亲近不来他,可是,就算这个寻常人不愿亲近的少年,却是格外允许了他的亲近。
宁君迟并不愚蠢。从前有些事情,因种种谜团未解,他不曾想通。可是现在,最大的谜团已解,再回忆起来,想来棠落瑾,早在除此回长安,因六公主和七公主的死,被皇后迁怒时,就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真相。
可是即便是知道了真相,棠落瑾不肯亲近皇后,却肯亲近他……
而在边境时,他说那些话时,抚.摸少年的脸颊时,棠落瑾虽眉心微皱,可是自始至终,都不曾说过厌恶之语。
宁君迟初时以为,那些事情,只能证明棠落瑾不排斥断袖分桃一事,如今想来,他微微笑着,看着不远处的少年,却是想,大约,连少年自己心里都不清楚,他们二人之间,并非他固执的一厢情愿,而是“互有情意”吧?
不远处的棠落瑾察觉到宁君迟的目光,侧头看他一眼,见青年正静静的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情意满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棠落瑾微微一怔,想要转过头去,忽略这样的目光,可是,他的脖子,此刻就像僵硬了一般,愣是转不过去;而眼睛,竟也直直的回看过去,丝毫移开的法子都没有。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直到百佛寺的主持来了,站在他身边念了一句佛号,棠落瑾脑中才清醒过来,转头看向主持。
“是百林大师。”棠落瑾还记得这一位至善大师的弟子。如今距离他离开百佛寺,有十四年之久,百林大师虽然老了,但是容貌五官依旧,他第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早就听闻大师做了主持,一直没能亲自来道贺,是孤的错。”
住持面上露出一个慈悲的笑容,道:“阿弥陀佛。棠小施主心怀天下,惦念天下人,年纪虽小,却已为这天下付出良多。棠小施主能为天下苍生如此,纵使是忘了老衲,忘了百佛寺,老衲心中,亦是要为这天下苍生,感念棠小施主。”
二人互相说了几句话,棠落瑾并未说明来意,可是住持却已然开口邀请他们在山上住上些日子了。
“从前棠小施主年纪小,又是正身子的年纪,总不好让棠小施主整日吃素,才让小施主住在山下。如今小施主已然长大,想来吃上几日素,大约也是无妨的。”
棠落瑾道:“早就听闻百佛寺除了香火盛,弟子拳脚功夫好,素菜做得也好。住持如此盛情,百佛寺如此安全,孤自然,乐意之至。”
住持面上随即一僵。
棠落瑾又道:“还有一句话要问住持,百佛寺的弟子,功夫是真的好吧?”
住持:“……棠小施主安心,师父生前就说,棠小施主面相极好,福泽深厚。棠小施主既是福泽深厚,如今住在百佛寺中,百佛寺的和尚,自然也都会沾染到棠小施主的点滴福泽,安然无恙。”
棠落瑾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