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者温芷,温岚同父异母姐姐。袅袅婷婷一个美人,如今歪靠在一个伟岸的男子身上,颊不染脂,若西子病容。
“温氏阿芷,不念旧恨,蕙心纨质,真为当今妇人之表率!准!”刘廷大手一挥,拦着的兵甲让开一道,那个男子扶着温芷走了进来。
温岚一直波澜不惊的面容在听到温芷的声音后有了一丝瓦解。而她的目光从看见那个男子起更是移动不了分毫,心中的恨意一浪高过一浪似要将她席卷。握紧的双手,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消她腹中的痛,胸中的恨。
不长的距离,硬是被温芷走出一辈子的感觉。
“阿岚,你为什么这么做?”温芷走近温岚的第一句话,便饱含痛苦、伤心、质疑,还有深深的自责。听者无不为温芷的温良贤淑所折服。
“如果你心中有恨的话,冲我一人来好了,为什么还要毒害家婆?婆母虽不喜你,妹妹也不至于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温芷抹了一把眼角的泪,“都怪少时姐姐没有好好教导于你,至你德行有亏,这都是姐姐的错,是姐姐的错。”说完,一阵啼哭,成串的眼泪如水晶珠子般滴落。
温岚看着眼前哭得伤心的异母姐姐温芷,心中一阵恶寒,果真是人至贱则无敌。如此一个颠倒黑白的事情让温芷说得好像真的一样,不得不让人佩服她的演技之高。想当初怎么没发觉她还有这样一个天赋,不去当戏子真是可惜了。
温岚只瞥了温芷一眼,便不想看她继续做作下去。眼睛仍旧一瞬不瞬盯着温芷身旁的男子,她曾经的丈夫,沈慕寒。不,确切地说,现在她应该称之为姐夫了。入狱当天,沈慕寒就着人送给她一纸休书,将她休弃出沈家了。
羁押两月,如今还是第一次见面。沈慕寒虽一夜之间鬓角染霜,却风神依旧,俊朗不减当年,一如五年前那惊鸿一瞥。温岚望向沈慕寒的眼睛里忽而流出一串泪花,噼啪砸落在黄沙中,隐没不见。
相反,沈慕寒则满脸无法遮掩的厌恶。对于一个毒杀了自己母亲,又险些戕害了自己妻儿的女人来说,他实在无法不憎恨。虽然这个女人曾经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这五年时间留给他的永远都只有无休止的吵闹与被拖累的嫌恶。温岚于他,是一个永远无法提及的噩梦。
看到沈慕寒脸上的痛恨与厌恶,温岚带有最后一丝不甘对沈慕寒说:“我有喜了,你要当爹了!”
“温岚你到底想如何?有喜?可笑!我已经半年没有碰过你了又哪里来的孩子?你不要以为想出这个办法就能逃过行刑!”沈慕寒只当是温岚在狱中委身于人,不由更加讨厌鄙夷。“你真是自甘下贱,为了活命竟然想出这么一个有孕的招数。只是你这话应该说给你的姘头听,平白污了我的耳朵!”
温岚闻言,羞愤之余身子微微颤抖。沈慕寒刚刚说的那些侮辱之语,不仅是欺侮了她,更是欺辱了她那可怜未出世的孩子!温岚心中刚刚压下去的恨意又升腾起来,同时还有彻骨的心伤与寒冷。
温芷看着温岚惨白的面庞,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不过转瞬即逝。她拉拉沈慕寒的袖子,说:“相公,没准妹妹有孕是真的,还是找大夫给妹妹号个脉吧?不管他爹是谁孩子总是无辜的。”
顿了一下,温芷又以仅能三人听到的声音,低声祈求,“芷儿求相公救妹妹一命。虽然她做了很多对不起我,对不起沈家的事,可无论怎样她都是我温家的女儿,我怎么能看她这样死去?我想婆母在天有灵……婆婆……”说着说着,温芷泣不能语了。
“芷儿别说了,温岚罪大恶极,理应杀人偿命。别说我娘不能原谅她,全洛阳的老百姓也不能原谅这样的恶妇!”沈慕寒转头面向刘廷,“刘大人,沈某的话说完了,望大人即刻行刑,为沈某母亲报仇!”
“妹妹!”温芷哀哭一声,跑过来抱着温岚的肩,低声说:“温岚,你这辈子事事压我一头,今日终让我扳回一城!好妹妹,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你那温柔娘是怎么死的么?她是吃了我娘做的加料绿豆糕死的。可惜你还一直被瞒在鼓里,奉我娘为亲。其实我们早恨不得你们母女死了!好妹妹,你就痛快上路吧!哦,对了,实初弟弟知道你入狱的消息后伤心不已,最近竟还咳了血。小小年纪就要英年早逝果真让人扼腕。不过这样也好,黄泉路上你们姐弟作伴,也省得你一个人太寂寞!”
温岚稍一动心就知道小弟温实初的病也和温芷有关,胸中积压许久的怒气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来。“温芷,我杀了你!”温岚一把掐住温芷的脖子,双手用力按压。
眼看温芷面色发青,双眼上翻。沈慕寒夺过衙役的佩刀向着温岚用力一刺,锋利的佩刀扎透了身体,从前胸处露出尖来。温岚低头,红的鲜血,白的刀锋,刺痛了双眼。
好孩儿,娘亲无能,无法让你顺利降世、开心长大。你就找个好人家重新托生吧。
柔弱的身子颓然倒地,抽去的除了周身温度,还有这一缕芳魂。
前刻还阳光普照的天空,扬扬洒洒飘落下雪花来。
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