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本是下扬州的好时节,江南正是烟雨蒙蒙,桃杏齐发的时候,康熙却舍了这样的美景,舍了江南如水的女子赶了回京。不过是为了皇太后的万寿节,带着皇太子去朝见宫里的皇太后,却免了廷臣的朝贺。
为着给皇太后祈福计,让大学士们颁下了恩诏、蠲除了各地未完的额赋、派人去各地考察孝义之人、由朝廷恩养。拨了内廷的银两,去悯恤京畿附近贫穷之人。
也让御史举荐草野间遗落的逸士,颁了重赏给近支的亲王、郡王以下文武百官均得到了康熙的恩赐。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康熙破格赐了内廷修书举人汪灏、何焯、蒋廷锡进士身份,让他们同地方进士一体参加今年的殿试。内廷的修书举人就换了河北带过来的颜元。
大比之后,诸人成绩不错,名列前茅的汪灏授了翰林院的检点,蒋廷锡授了翰林院的编修,唯有何焯未被取中,幸亏因着八贝勒献了幅行草得了康熙的赏识,破格让何焯八贝勒的侍读,兼任武英殿的撰修。
何焯一向自视甚高,总以为自己才高八斗,将来是一定要封侯拜相的,如今在众人面前栽了这样大一个跟斗,面子上十分过不去,有心回避一下又没有机会,镇日里怏怏的。正好八贝勒想休整书房,便求了康熙给何焯放假,让他去江南给自己搜寻珍本古籍。
康熙是个聪明人,略加琢磨就明白了八贝勒的意思:“八阿哥,你总是这样心软,做主子的能体察下情是好事,可是莫要纵了那些人,倒是你尾大不掉!”
八贝勒笑笑:“儿子明白,只是这顺手的人情给了就给了,不然每天看着天在书房缩手缩脚,也挺难受的!”
康熙抬抬眉毛:“也罢了,日后不许你为了别人委屈了自己,你是朕的儿子,天地间有多少人能比这身份贵重?万没有叫你苛待了自己这个理!若是我听见,是不依的!”
八贝勒不知道这不知所云的话从哪里来,只得含糊应了,转头就抛过脑后去了,自己哪里有皇阿玛想的那般软弱无能?
也没见谁欺负到自己头上来啊?封了贝勒的皇子,领着差事的臣工,宫里还有受宠的母妃,康熙还健在呢,便是四哥也没这么大胆啊!二哥进来对自己好的很,皇阿玛真是乱操心!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没过多久,当八贝勒真的被人狠狠冒犯了的时候,康熙果然震怒了,跪在金銮殿的八贝勒死死盯着地上的金砖,就是想不明白,怎么还有人敢在自己府邸对自己动手,居然还四肢俱全毫发无损的拍拍屁股走了,留自己被康熙发脾气?
康熙四十二年四月,吏部左侍郎傅继祖、工部右侍郎甘国枢奉旨查明,苗民抢掠,地方官隐匿不报属实,将郭琇、林本直革职,金玺降四级调用,雷如革职留任。不久,湖广提督俞益谟、偏沆巡抚赵申乔题报苗民抢掠,地方不靖。
这样的消息不啻于是在打朝廷的脸面,去岁才安抚了的苗民怎么又作乱了呢?果然蛮夷不可教也,康熙决定不再隐忍了,皇太后的圣寿也过了,朕不怕手染鲜血。
湖广乃是国家重地,都说湖广足天下熟,国家一半的赋税都是湖广所出,这也是朝廷的命脉所在,绝对不能乱!
那派往湖广平乱的人选就成了朝廷上拉扯的根源了!不说皇子们各怀其心,便是各旗的都统都打好了小算盘:湖广用兵第一能发财,第二能升官,第三还能封诰家人,第四军功可以封侯,给儿孙条好走的路。谁不惦记着?
于是朝廷便成了大戏院,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到最后,几乎没有武将肯出头接这个烫手山芋了,接过来不是得罪了同僚就是得罪了上司,不一定吃得到羊肉,却很可能被人发自己的阴私,落一身骚,这样没下稍的蠢事,谁都不想做。
哪一个帝王不厌恶党争?康熙也不例外,原本火烧眉毛的军情也不急了,他干脆稳坐钓鱼台,看看到底是哪些人在把水搅混,等着坐收渔利。
儿子们悄悄地伸手,大臣们偷偷地谋利,这在康熙看来,本不是什么大事,谁没点私心呢?只要不碍着大局便罢了。
自己若是没有私心,当年年长的裕亲王就做了皇位了!都是庶出,立嫡立长立贤,自己同哥哥是势均力敌,皇太后爱自己,皇阿玛疼大哥,幸好裕亲王让了自己,不然接下来会怎么样?他也不确定。
如今裕亲王染了时疫,在家休养,看来得去看看了,都说君不入臣门,可是这是自己的亲兄长,自然不一样。
裕亲王到底是知礼的,换了正装迎接皇帝,康熙把人扶起来:“本来是想来看看你,如何还能让你劳动?”
亲自看了看侄儿熬的药,康熙叹口气:“还是老哥哥你有福气啊!侄儿这般懂事,在床前尽心,真真叫人羡慕。”
裕亲王哈哈一笑,脸上多了几分得色,拉着康熙的手说:“若是我不犯病,自然也享不到这个福气,那还是情愿不得病的好!”
康熙点点头:“老哥哥说的是啊,以前你羡慕朕儿子多,现在朕羡慕你儿子懂事,果然人生不如意者十之□!”
裕亲王摇摇头:“皇上总是这般爱担心,那么多皇子,我看那,个个都孝顺!”
康熙笑笑:“真的吗?”
裕亲王一脸正色的说:“别人我不敢说,八阿哥可是个好的,自从上次染病后,他总记得臣,逢年过节都来问好,这次病了,他巴巴地从江南把那两位神医又请了过来,对着伯父尚且如此,何况皇上呢?得了这般的好儿子,还要来臣面前故意心不足,臣真真是嫉妒啊!”
康熙隐约也听人提起过这回事,却不想裕亲王这边激动地说了出来,不由接话到:“八阿哥?他倒是个好的!”再想想大阿哥同皇太子,心里有些不称意起来,怎么这两个没怎么懂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