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县昔日里最气派的白家府宅,眼下原本高高悬于门上标示着“白府”两个描金大字的牌匾早已经被摘了下来。位于两名凶神恶煞般荷枪实弹的站岗卫兵的门廊左侧墙壁上则高高悬挂起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沛县警备大队司令部。
“快点快点,动作都快点:要是胆敢把婚礼现场布置砸了锅、到时候惹恼了齐大队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穿过前门的正门,就见俨然变成了皇协军警备大队长私宅的白府大院内每条长廊、每座房间、甚至是每个角落都在张灯结彩……。早在几天以前齐天林便把自己要和白家大小姐白芙蓉成亲的喜帖传遍了已沛县为中心,方圆100里之内大小村镇里主事的汉奸头子,要求他们在一个星期以后务必来到县城为自己的婚礼捧场!自觉得中式的婚礼仪式太过土气过时,姓齐的甚至突发奇想,不惜花重金从上海订购礼服婚纱、钻戒、并特别请来专家要为自己主持一个新颖洋派的婚礼现场!于是乎在他的一番鸡飞狗跳的折腾下,这场近乎荒唐的婚礼会场便开始紧锣密鼓地迅速筹措了起来。
“他妈的——这洋鬼子的规矩还就是好!不用他妈的什么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亲个嘴就算是成了夫妻多干脆呀!哎、唯一美中不足这结婚本来应该是大喜的日子,可这洋鬼子的礼服婚纱不是黑就是白,好像是办丧事,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别扭……。”
“嘿嘿,大哥您就别挑理了。在洋人那边管这叫——庄重、肃穆,对于他们来说成亲可是重要的大事!而且这不管怎么说:等良辰吉日一到,这整个沛县的第一美人儿白芙蓉可就是大哥您的啦!”
对着镜子一边整理着身上紧绷的西装礼服,齐天林一边听身旁帮自己拉拽衣服皱褶的部下不停地奉承鼓吹,狰狞的面孔上随即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大哥——派去上海那边人已经回来了:白大小姐的那个什么婚纱也都办妥啦!”
“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啦!”
有些无法忍耐般地把好不容易摆端正的领结从脖领上扯了下来,齐天林大步走到进来报信的部下身边颇为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哥您过过目?好家伙就这么薄薄的几片白纱缝接起来的衣服居然足足敲了咱们200块大洋呀!而且就算是这样上海的裁缝师傅还说是非常为难赶出来的呐,他妈的要不是他们背后也有日本人撑腰、我他妈非宰了他不可!!!”
“我曾经在美国人的画报上看到过,洋鬼子的婚纱就是这样。不懂就不要瞎说——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200块大洋嘛,老子要娶的可是全徐州最漂亮的女人,要是买得贱了老子他妈的还不要呐!”
满不在乎地说话间齐天林又白了身边不住喃喃抱怨的部下一眼,随即他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把准备打开面前精致纸盒、欣赏婚纱样式的手臂重新缩了回来。
“还是等我媳妇把这天宫王母娘娘才配穿戴的行头在大喜之日穿上再一块儿一饱眼福吧,去把这个婚纱给大小姐的房间送去!”
“好嘞!”
答应了一声,部下拿起装婚纱的大盒子转身刚要走可随即又转回到了齐天林的身边。
“呃——大哥有件事情我还想跟您说一下:这几天白大小姐把自己一个人锁在闺房里,不是哭就是闹,都已经足足3天不吃饭了、我就怕……”
“怕什么?小丫头片子不识抬举好好教训她一下也好,哼哼——她心里清楚地恨,如果真的把自己饿死了搅黄老子的美事,白氏满门一个都别想再活着踏出这座院子一步!!!”
对于部下的担心根本满不在乎,齐天林抬起左手恶狠狠地将五指收拢:看那架势似乎白芙蓉与其一家的性命现在都掌握在其掌心内,只要自己轻轻一捏便会灰飞烟灭……。
“哼哼哼哼——这徐州第一美女注定是老子的掌中之物啦!白芙蓉,看你这回还如何逃出我的手心!!!”
……。
相对于现在得意嚣张的齐天林:后院戒备森严的闺房内,白芙蓉正独自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伤心地哭泣着。
“大小姐,您已经三天不进水米了。还是看开一点,吃些东西吧……”
“滚!!!”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厉声赶走了来给自己送饭的丫鬟,凌乱的房间内白芙蓉一个人披头散发、无力地依靠在床前。比之前消瘦得几近脱相的面孔上现在哪里还有昔日的英姿飒爽与千娇百媚?此时此刻她的一颗心就仿佛被油煎火烤一样,真是说不出的难受与绝望。
“怎么办、我现在究竟应该怎么办……?!”
齐天林与本多正雄那两张比恶鬼还要狰狞上三分的面孔阴魂不散地在自己的脑海中来回萦绕着。那天在宪兵司令部本多的办公室内自己被单独带到了这两个混蛋的面前,齐天林信誓旦旦地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嫁给自己当姨太太,那么本多便可以免除白家一门上下通匪抗日的杀头之罪,同时本多还在旁边附和着取出一张赦免令并且当面在上面签字盖章,声称就在自己和齐天林成亲的当天——这张特赦令便会马上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