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三夫人虽然怕,还是试探着说道:“娘,您想怎么办?我瞅着这事儿咱们不能这样低头认了,摊上赌,有一就有二,多少家财都不够填的。”
三夫人这意思就是给钱没门,支持和离,就史仲谦那混账东西,不体恤妻子不易,反倒是倒打一耙的畜生,就该就一脚揣了。
“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就这么和离归家,以后白薇怎么办?筠姐儿怎么办?”二夫人发愁,和离归家家里不是养不起,但是白薇还这么年轻,难道一辈子就这么守着筠姐儿过?
可要是再嫁也难,她们府上的姑娘,和离之身再嫁高不成低不就的,没那么合适的给他们挑选。
总之受苦的还是白薇跟孩子,二夫人觉得夫妻还是原配的好,要是秦国公府能退一步,就抬抬手过去。
和离是大事,显然太夫人也并不是面上那么平静,她看着几个儿媳妇,道:“这件事情我与你们父亲商议过后再说,都先回去吧。”
几个人就点头,苏四夫人挂着祠堂里的几个孩子,看着婆婆放缓声音说道:“娘,几个孩子还小,见到姐姐受气为她出头也是手足之情,您看吓唬吓唬就成了,她们一个个身娇体弱的,别跪出什么病来,那祠堂阴冷的很。”
“对,娘,给个教训就成了,让她们回来吧。”三夫人疼闺女,赶紧顺着四弟妹的话说道。
二夫人虽然没说话,但是也巴巴的看着太夫人,朝颜性子软,又不会偷懒,肯定老老实实的跪着。
太夫人又气又笑,“这才多久?等跪足两个时辰你们再去接人!”
四夫人一听忙松口气,还以为要跪一晚上呢,她立刻说道:“多谢娘,我一定盯着时辰让她们跪足再出来。”
三夫人:……
纠结一番,还是没敢再说什么,两个时辰也还好吧,总比一晚上要好。
几个儿媳妇一走,太夫人强撑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靠在软枕上,只觉得额角一阵阵的跳动隐隐发痛。
“姚黄,去请老太爷跟大爷过来。”太夫人开口说道。
“是。”姚黄忙躬身退下去请人。
太夫人盯着桌面出神,这样的大事,她一个人不能自作主张,要与丈夫商议过才成。
白薇是不能再回去了,这婚怎么和离还得他们齐国公府说了算,至少得把秦国公赌输银子的把柄拿在手里,不然的话口说无凭,秦国公府的人肯定不会认账,指不定还会倒打一耙。
不能急,要想周全再行事。
老太爷跟长子来得很快,一进门就看到老妻神色不对劲,忙加快脚步进来,“什么事情这么急匆匆的,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让老大去请太医来给你看看。”
他们夫妻多年,老太爷也曾纳过妾,不过那妾命不太好,生产的时候一尸两命,mǔ_zǐ都没活下来。他跟妻子感情不错,后来就没再纳妾进门,家里的几个孩子全是嫡出。
后来长子到了年龄,老太爷图个轻松,就请旨将爵位传给了儿子,自己没事钓个鱼,听个戏,日子过得逍遥又自在。
太夫人看着丈夫,“老四家的那孩子,这回真的把个天给捅破了,你看着办吧。”
老太爷:……
瞧着妻子神色也不像是天塌了,老太爷立刻说道:“咱们家小六是个讲理的人,你看她回来做的哪一桩事是无理取闹的?天高九万里,咱家小六还远着呢。”
太夫人又气又笑,哼了一声,“你就纵着她吧,当初她爹活着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由着他胡来,结果呢?”
命都没了。
听着老妻提及幼子,老太爷理亏,“你别翻旧账,就说今天的事儿,孩子才这么大,能闹出什么事儿来,你说我听着。”
齐国公苏密此时也忙说道:“娘,您消消气,先说说怎么回事吧。”
太夫人瞅了一眼帮着亲爹的大儿子,特别镇定的开口,“哦,你爹说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六啊去了一趟秦国公府,你大闺女这会儿闹和离呢。”
苏大爷:……
什么?
怎么这把火还烧到他家白薇身上了?
苏大爷额头的汗一下子就出来了,“娘,您别吓儿子,这到底怎么回事?白薇一向懂事,提和离肯定事出有因。”
一个个的都是护犊子的!
太夫人让长子坐下,这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老太爷原本轻松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冷硬严肃起来,看着妻子说道:“秦国公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当初结亲的时候,我就看着这门亲事不太妥当,偏你的蠢儿子被人秦国公忽悠的找不到北!”
苏大爷:……
背锅的总是我,我委屈还不能说。
“说这些都晚了,还是商量下这件事情怎么办。和离是一定的,秦国公府烂到这一步,白薇不能带着筠姐儿跟着一起在烂泥里过日子。”太夫人看着丈夫说道。
老太爷点点头,“你别生气,这件事情交给我。史明达欠了这么多银子,不可能一点痕迹也不漏,我让老二去收集证据,另外让老三去查一查秦国公府与那商户家什么时候商议好进门做贵妾的事情,看看史仲谦那小儿在其中又知道多少。”
老太爷说完又看着长子,“你也别干蹲着不干事,现在就去找史明达,把人揍一顿再说。”
嗯?
苏大爷一脸懵的看着亲爹,“揍一顿?”
“怎么,这么简单的事儿不会干?说你老实都是夸奖你,你现在怒火冲天的把史明达揍一顿,那秦国公府以为你只是想要为白薇出口气,就不会那么担惊受怕,让你俩弟弟有时间把证据拿到手,这叫缓兵之计。”
“那儿子现在就去。”苏大爷明白过来,立刻站起身就往外走。
等长子一走,太夫人看着丈夫,“让老大去打人,行不行?”
“怎么不行?满京城谁不知道他人老实好说话,老实人发火,这口气出了,秦国公府的人才能放心以为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咱们要是没动静,那边才担心,怕是要暗中毁灭证据。”老太爷负手起身,“哼,当年若不是看史仲谦比他爹能耐有个人样,这婚事怎么也不会成。没想到……哎,早知道当年就该多看看,委屈了白薇这孩子。”
太夫人心想可不是这样,秦国公没出息,但是史仲谦这个孩子当初看着仪表堂堂,能言善道看上去是真的不错。
谁知道……果然是歹竹出不了好笋,老鼠的儿子天生会打洞。
老太爷走了两步,又转身看着老妻,“你让老大家的去秦国公闹一闹,让她们无暇分身去做别的。辛夷这孩子……让她也跟着去!”
太夫人皱眉,“你这什么话,还真拿着辛夷当个孙儿使唤?”
“巾帼不让须眉,女子怎么了?咱们南齐也不是没出过女将军!这孩子有股子虎劲,做事看着是粗了些,但是你看哪回她吃了亏?我瞧着她聪明的紧。能做头狼的人,就不要养成家犬。”
太夫人显然并不赞同,“话是这样说,要是真给你当个女将军回来,以后哪家敢娶回去?”
人家娶得是贤妇良媳,又不是要娶个门神回去镇宅!
老太爷不乐意了,“嫁不出去就招婿上门,正好咱们家老四也能后继有人,我还不愁了呢。”
太夫人:……
虽然她也这么想过,但是孩子的终身大事,也得看辛夷自己怎么想的,就看着丈夫说道:“说这些太早了,等等再看吧。”
老太爷喜滋滋的说道:“我肯定是看不错的,苏翼那小子说那天晚上辛夷刀下救东黎王媳妇那叫一个果决干脆。现在想来,有些事情那都是注定的,这孩子亏得养在外头,这要是在府里长大,指定跟她姐姐们一个样,哪还有什么意思。”
太夫人给气的,“你去忙你的吧。”
别在这里碍眼讨人嫌!
老太爷乐呵呵的走了,水深则流缓,人贵则语迟。他们家小六如猛虎下山,怎么能折断孩子的翅膀就图个名声?
他们齐国公府需要那些虚名吗?
要是辛夷自己不愿意像她父亲一样,他当然不会逼迫她,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就是。
可是这孩子不是啊,若是让明珠蒙尘,老太爷都觉得心里头过不去。
辛夷这孩子真像他父亲啊,当初他爹总角之龄就能打遍同龄人的无敌手,人家笑他似武夫一样粗鲁无脑不通笔墨只知道逞凶斗狠,他就发奋读书,束发之龄就中了个举人回来。
或许就是因为小儿子太优秀了,老天爷就把他召了回去。
老太爷的脚步也沉重了几分,这几年他的身体已经一年不如一年,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见到他了。
也挺好。
***
苏辛夷几个从祠堂出去的时候,左臂上挂着苏京墨,右臂上挂着苏希仙,苏朝颜跟在后头,像是一串葫芦一样,真是壮观极了。
各院子的丫头婆子早就抬着软轿在候着,三夫人一看到女儿,眼眶一红就扑上来,忙让人把苏京墨扶上轿子,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还有苏希仙,回头一看,苏希仙的丫头婆子已经把人送上了轿子,抿抿唇道:“先回正院,敷了药再回去。”
苏希仙甜甜的笑着应了,“我听母亲的。”
苏京墨:……
就这么个嘴甜的小狐狸精,她娘能讨厌的起来吗?
二夫人把苏朝颜接回去,苏四夫人把苏辛夷领走了。
苏辛夷觉得还好,她身强体壮,又不像是上辈子荒废了武艺,走一步喘三回,要不是母亲非让她坐轿子,她自己走回去都没事。
回了院子,四夫人就给她看膝盖,有点红,抹着药膏的时候,大夫人那边的丫头就送来了丰盛的宵夜。
苏辛夷是真的饿了,回来就去跪了祠堂,抹完药膏就赶紧填肚子。
苏四夫人也备了饭菜,让人一起送上来,满满一桌子,她索性就陪着一起吃。
“娘,大姐的事情祖母怎么说的?”苏辛夷还挺挂心的,实在是上辈子没听说苏白薇和离的事儿,她有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和离是肯定的,不过咱们得先拿到证据。”四夫人夹了水晶鸭片给辛夷,“你大姐是不能再回去了,那就是个火坑。”
“火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夫人这才想起来这些孩子跪祠堂,还不知道呢。
许是辛夷一向比较成熟有主见,苏四夫人就没把她当孩子,把事情就给她说了。
苏辛夷一怔,因为上辈子她跟秦国公府实在是没什么来往,着实想不起来有没有这么个贵妾,但是有件事情她知道,大夫人有段日子卖了陪嫁的田庄跟铺子,那时候她才嫁到平靖郡王府没多久,她正焦头烂额的应付婆媳之间的事情,实在是没精力注意这些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是不是就因为这件事情?
苏白薇为什么没提出和离?
她现在也明白了,因为她落水让齐国公府的名声受了影响,这种情况下苏白薇怎么可能再提出和离的事情让娘家雪上加霜?
苏辛夷握着筷子的手一紧,所以这辈子她去了秦国公府,误打误撞的把事情闹大,是不是……是不是等于她变相的还了自己上辈子的债?
“辛夷?你怎么了?哎哟,你这孩子怎么还哭了?”苏四夫人吓了一跳,忙拿出帕子给她擦泪。
苏辛夷回过神,忙接过帕子自己擦,低声说道:“我没事,就是想着大姐姐怪不容易的。”
上辈子苏白薇忍得很辛苦吧,大夫人对她的态度那么疏离有时候还带着几分厌恶,所以也是有原因的吧?
她什么都不知道,正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苏辛夷现在更愧疚。
不是所有的过错都能以无所知掩盖过去。
“是不容易,不过能和离也是好事,以后带着筠姐儿在府里过日子,以后要是有合适的再嫁一个,若是没合适,苏翼和他媳妇也不是不容人的性子,日子也难过不了。”苏四夫人说道。
苏辛夷轻呼口气,“不是要找证据吗?我明天就出门去看看,事儿是我惹得,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她想尽力做点什么,心里能好受一些。
苏四夫人倒是没不许,只是说道:“那你跟你大哥商量一下,赌坊那种地方,可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去的。娘知道你功夫好,但是马有失蹄,人有失足,你还是要谨慎些。”
苏辛夷点头,“您放心。”
她这辈子肯定好好的活着,她还有那么多事儿要做,那么多债要还。
苏辛夷这一晚上也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心里像是烧了一把火,睡着之后梦中总是恍恍惚惚的浮现上辈子寥寥几次见到苏白薇的情形。
第二天一早起来,苏辛夷一刻也坐不住,早饭都没吃,换了身轻便的男装就出了门。
苏辛夷没有去找苏翼,而是直接去了青金坊。
青金坊是京城最有名的一条赌街,这里大大小小的赌坊不计其数,每天在这里出入的人数都数不清。
苏辛夷进了坊门,先是四处打量一下,定睛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走向街边乞讨的老汉,她买了些吃食过去,蹲下身将东西放在他面前。
老乞丐眼睛都没动一下,也不伸手去拿东西,依旧懒洋洋的靠着墙根,呲牙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来,“这位小公子瞧着面生啊。”
苏辛夷变戏法似的手腕一转拿出柄扇子来,“唰”的一声打开,这才笑着说道:“老丈,这些只是给你垫垫肚子,要是您有我想要的消息,价钱好说。”
“有命挣钱就怕没命花哟。”老头说完就不客气的拿过一个白面肉包咬了一口。
“敲山震门,各有各路,您老这面相一看就是长寿人。”苏辛夷拱手说道。
老头一乐,又打量了苏辛夷一眼,确实面生,没见过,这位小公子说话倒是有些意思,思量一下,这才说道:“公子想问什么,这条街上,只要您肯花钱,没我不知道的消息。”
就看舍不舍得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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