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拿出如此优厚的价格当然不是没有条件,那就是林家只支付一半的资金,剩余部分等到明年开春再行付款。以林家的钱庄作为抵押。
张宝善和林家到是打了多年的交道,知道林家是以钱庄起家的,底子还是蛮扎实的,对林家的实力和信用倒是不怀疑。但是毕竟数额过于巨大,哪怕一半也高达三百多万两银子,即便是张家一时之间也很难筹措如此多的资金进行周转。
几番讨价还价,最后张宝善和林家达成协议,林家以高于市价半成的价格收购张宝善手中的生丝,生丝货款支付八成,剩余二成等到明年开春再行付款,同样以林家的钱庄作为抵押。另外,张家也利用自己在生丝行业的地位,帮林家全力收购生丝。张家所收购的生丝也将依照协议一应相同。这样一来,虽说价格低了一点,但是比起洋人的价格却是高了许多,而张家也不用垫付太多资金进去,相应的风险也小了许多。
协议达成,双方签字画押。这样不仅张家在上海货栈里的全部生丝便归林家所有,张宝善还收购了不少生丝转手卖给林家。这原本是让张宝善觉得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比和洋商做生意利润高多了。但此时中国人特有的心态出现了,那就是一个字——善。张宝善心里多少还有些过意不去,按照往年的行情,这些生丝放在林家手里,越往后面价格便会越低,张宝善委实不明白所以,还找到林家家主婉言提醒,而他张宝善也愿拼着些损失适当回购一些。可林家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但是一个月后,整个江南的生丝价格竟陡然间暴涨。起因很简单,新任杭州知府见全国粮食减产,而江南上好田地却只用来种桑,上折请旨把桑田变为稻田。然而朝廷最终却同意了,而两江总督刘坤一似乎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垂头丧气着手准备在一两个县份试着施行,现在两江总督府早已是吵的不可开交。
消息传来,张宝善吃惊的差点把下巴掉在地上,这个林家莫非有神仙,能够未卜先知?能够未卜先知还不算可怕,可怕的是这个林家居然能下如此决心。据张宝善得到的消息,现在整个江南大约七成的生丝都集中在林家手里。这简直太令人震惊了,林家虽然也是江南望族也经营着钱庄,但是要在短时间内调集如此巨大的资金,也是非常困难的,那可是至少有1500万两银子,林家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啊?
而且,林家摆出这样的姿态来,那就是摆明了要和洋人较劲。当年红顶商人胡雪岩也是这么干的,可最后闹得来一败涂地家破人亡。这才刚刚过去不到7年的时间,这个林家所有人都莫非忘记了?倘若朝廷的风向忽然又转了过来,不搞那个什么改桑兴农的方略了,生丝的价格必定一泻千里,单是林启兆现在手里的这些生丝,就足以让林家一夜之间毁于一旦。他林家怎么就敢这样不计生死不顾后果的做啊?
但是至少眼前,林家这一把是赌对了,丝价暴涨而且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生丝,洋人只能来找林家。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洋商会出多高的价钱,而林家想要的价钱又是多少。
然而还没有等张宝善开口询问,从京城而来的林启兆一番话让他却目瞪口呆,只能看着自己对面悠然自得的林启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以定甫兄之阅历相信定甫兄也能看的出来这改桑兴农定不得长久。我也实话实说,这跟本就只是个局。”
“就是要让洋商在我江南的市面上,买不到一斤一两的生丝,逼他们妥协。我知道张家这些年和洋行里那些大班买办们的关系一直不错,所以当设这个局时就想到了你张家。我们想请定甫兄在事情陷入僵局的时候,从中斡旋,咱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哄着洋人入这个套。真要是把洋商逼急了,拖到明年开春,等新丝一上市,这可就满盘皆输了。”
“当然林家也不会让张家白做此事,事成之后三成利润归张家所有。”
“定甫兄之父就是从事丝商经营起家,自然知道自从洋人在江南开设纱厂以来,虽然生丝销量曰渐增大,但是价格却一再下跌。其原因,乃是洋商不断打压生丝价格,抬高厂丝价格,而江南的商人又是各自为战,形同散沙,终被洋商控制了价格权。”
“由洋人控制了价格权那利润也只能由洋人全盘搜刮去。我江南桑农曰夜劳作,丝商们费尽心力却成洋人之美。而洋人却用赚自大清的银两,进一步摧毁我大清自有的体系。最终让我们变成他们的奴隶。”
“此次我林家出面,再复当年胡雪岩之举。不同的是,胡雪岩乃仅凭一已之力,而如今林家却有朝廷支持。定甫兄岂不见两江刘大人也正准备实行改桑兴农。”
“此外,事成之后,林家将会邀请江南的丝商成立丝业协会,并提议由张家出任会长,以期望江南丝商联手对抗洋商。以振兴我中华呀。”
名给你了,利给你了,大义也给你了。可张宝善毕竟是个商人,他幽幽的说了句:“当年胡雪岩为何而败,子华莫非忘了?”
林启兆哈哈大笑:“就知道定甫兄有此忧虑,这也是我来此的原因。定甫兄难道忘了我现在可是朝廷命官,手上拿捏着每年8000万两担保的税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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