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很快的启唇,似是迫不及待,又像是千言万语只怕叙述不尽,可是凝滞片刻,又缓缓合上。兴奋之色褪去,她渐渐有些茫然,“其实,太久了,我也记不太清,那时候我还小,只知道他不似乎太听奶奶还有calvin叔叔的话,总惹他们生气。”
“calvin叔叔倒是还好,不怎么说他,只是奶奶,是真的很不喜欢他那样。他爱玩,玩涂鸦,玩音乐,还组过乐队,拐走了小阿姨一起去过意大利去看他的演唱会来着,一家人都很生气……”
“哇哦。”有些意料不到,叶臻低呼道,“涂鸦就算了……他居然还组过乐队?玩的什么?”
锦年低头思忖了片刻,有点犹豫的回答,“爵士?等等……不对,是punk。对,就是punk!”
真是看不出来啊,看他现在这身优雅矜贵的打扮,又想想他现在的脾性举止。哪里像玩过punk的人?
“那后来呢?”叶臻觉得,自己的世界完全给她推开了一个崭新的大门,“不会是背着吉他去全世界圆梦了吧?”然后梦想破裂,最后就……
“才没有。”锦年对于她轻慢叔叔的态度有些不满,腮帮子鼓鼓的,但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他离开家的时候,就已经不玩音乐了,他说他要做一些更有用的事情。等他做成了,他说他要变得和calvin叔叔一样……不,是比他更优秀的时候,就回来再接我和小阿姨一起玩。还有……他是弹琴,不是吉他啦。”
叶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轻轻“喔”了声,“那他过了多久才回去的呢?”
锦年咬咬唇,抬眼望着她,苍白着脸不说话,许久之后,才说,“他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九岁那年。
他说,小锦年,要乖乖听大家的话,即使他不在,也不要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他说,对他而言,小锦年永远都是很重要的人。他舍不得丢掉她的,他一定会带着她一起走。
说完所有的童话,他摸摸她的脑袋,转身离开。
他看不见那时,背对着他的她,表情有着怎样的茫然,以及故作倔强的微红眼圈,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再说,也没有回头。
他把她丢在了院中的丁香树下,他捡到她的地方。就好像他从未拾起过。
她真希望,她的生命中从未遭遇这样的美好。她真希望,她从未有过希望。
“很奇怪啊,他再也没有回来过,calvin叔叔,还有小阿姨,他们一开始也会挂念他,和他通电话,可是后来突然有一天,大家就都不提他了,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呢,好过分的。”
说到这里,锦年依旧难掩满腹的义愤填膺,“我能够感觉的到,他们一定是知道点什么,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说,那我就自己去找。后来有一天,我一个人溜了出去,可是我好笨呐,才走了一公里,就被calvin叔叔发现抓回去了,但他没有责备我,他很认真的问我,是不是真的很想他,我说是,他说那小锦年,你快点长大,我告诉你他在哪儿,你帮我把他带回来。”
依旧是倔头倔脑的神色,眼眶却渐渐泛红,“我好高兴。那么久过去了,第一次有了他的消息,所以我很听话很努力的在长大,可是我终于长大了……却依然找不到他。”
心里骤起的酸意,让叶臻无所适从,同时又有些疑惑,“怎会呢?你们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锦年依旧咬着唇瓣,眸中也依然泛着激越的水光,“您觉得我找到他了吗?”
叶臻的目光与她相触,彼此都是一滞。她望着她,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14岁那年,我也以为我找到他了。”视野被水光氤氲的有些朦胧,看见了一些久远的画面。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也是冬日里,天上下着雪。
她第一次来到中国,和随行的佣人走散,钱包手机不知遗落在了何处,她只身一人,在人民广场急得团团转,用糟糕透顶的中文打听着她自己都不明白的信息。
然后他轻轻地走到她身后,为她撑起一把伞,他问,小锦年,是你吗?
“我不知道这些年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她擦了把眼泪,努力压制着发颤的声线,“但我知道,他一定过得很不好。”
他一定过得很不好。
没有任何修辞,甚至太过主观臆断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