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在后花园的石子路上,谁也不先开口说话,空气像凝结了,时间也过的很慢。
穿过长廊时,舒月感到累了,他们就在廊下的石凳上坐下,舒月突然释怀的笑了笑:“这是何必,还可以做朋友的不是吗。”
叶琨不知道她这话说的是谁,只觉得这姑娘很有趣,没有他原本想象中的矫揉造作,看来,看人也不能单凭臆想。
“当然,荣幸之至。”叶琨说。
两人沉默了一阵,也不知舒月是不是太过难受在寻找话题:“你还记得七年前在思元学院大礼堂的校庆汇演吗?”
叶琨一愣,怎么会不记得。作为叶雨萌和叶珉同学的家长,叶启楠司令被盛情邀请,去参加他们的校庆晚会,叶启楠自然抽不开身,又不想驳了校董的美意,就让叶琨代为去了。
校董的面子还是不小的,在场无数被邀请的家长和观众,都是青城上层的人物,商业精英不计其数,军政要员不可枚举,叶琨想想,也只有上流人家子弟能够跻身这里,并且付得起昂贵的学费吧。他一向羡慕在学堂里长大的孩子,可以无忧无虑的读书玩耍,不像他和陈济这样的,高中就放弃了学业,投身军校,做了jūn_rén,殚精竭虑中,还要被刀枪逼着成长。
那是一场相当精心的演出,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台前幕后的忙着,不知怎么后台着了火,火势凶凶往外蔓延,逃出来的寥寥。所幸雨萌正在台上参演话剧,见势不妙从台上跳下来,台上的孩子紧随着一个个往下跳,惊慌的扎进人堆里,而叶珉还在台后!一群贪生畏死的校领导和观众各自顾了逃命,乱成一团,有心去后面救人的老师和家长代表逆着人流亦被挤得动弹不得,在场警戒的警察只顾得上疏散人群。
叶琨胸中愤怒,掏出手枪向天花板开了一枪,场内顿时安静下来,将手枪对准众人,随行的警卫员也凑上来,冲人们举枪。
“哪个敢抢在学生前面逃命,我开枪打死他!”叶琨的声音干净洪亮,萦绕在礼堂上方久久不绝:“jūn_rén和警察全部随我进去救人!”
最终大火被熄灭,后台近百个孩子全部生还,为了抢救弟弟,叶琨的肩膀被倾倒燃烧着的立柜砸伤。
家长们搂着孩子哭泣,其余人则面色不善,叶琨心里讥笑着,是恼羞成怒吧,被他一个后生拿枪指着叫骂,必是羞愤极了,这些人的分量,父亲眼前“参他一本”,够他喝半年的了。
然而父亲并没有责怪他,反而亲自去找到校董要为子女转学,说这样的学校,他会不放心孩子的安全。
转学?校董慌了,叶司令想要毁掉一家学校,比碾死一只蚂蚱还要简单,公子千金转学事小,捅给媒体知道,他的学校也不要办下去了。生逼得校董狠狠去追究责任,将一干校领导重新换血,英勇救人的得到提拔,畏缩逃命的另谋高就吧。
思元学院是青城最大的一家私立学校,中英合作办学,内设小学到高中,雨萌和叶珉就在那里读书,半年前小许缘也被送进去,等毕业出来时也要18岁了。
收回思绪,叶琨诧异的问:“怎么,当时你也在场?”
“我去年从那里毕业,你说我在不在?”舒月轻巧的一笑:“那年我12岁,是你救了我一命。”
这个世界真是小!叶琨掩饰住一闪而过的惊讶,恢复了平静:“……应当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舒月却认真道:“我只觉得快要死了,你把我从浓烟里抱出去,我不该放在心上?从那时起,我们全校女生都崇拜你了,你知道一个学校里,有多少同学想要嫁给你?”
崇拜?还真是个小女孩,比雨萌大一点点,比自己小了接近十岁。叶琨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窘迫:“……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见到女儿,钱太太告了辞就要离开,钱金铎点头哈腰连连谢罪,称家中还有事,来日方长,日后多亲近,多往来。叶琨送他们出了客厅,然后梁管家安排去提了他们的车。
钱家的车刚离开,叶启楠的车后脚回来。
恰好看到了令人分外惊讶的一幕,叶琨跪在客厅的提花地毯上,任三太太挥着粉拳打骂出气。
“这是干什么呢?”叶启楠问。
三太太也瞒不住他,将刚刚发生的情形大致告诉了叶启楠,真是让她无地自容,丢尽了颜面。
叶启楠不置一词,也看不出喜怒,却让人去将叶珣找来,三太太却慌了,后悔一时生气告诉了老爷子,真要是将他惹怒,琨儿免不了又遭一顿锤楚。小可颠颠的被找来,怯怯的说叶珣去了司令部。
叶启楠哂笑着:“我刚从司令部回来。”
“正是与您前后脚。”小可说。
叶启楠冷笑,叶珣倒是聪明,犯了事知道往外躲了,也不惯着他,给了两个卫兵,让小可领着立刻捉回来。
叶珣匆匆赶回来,直接去了书房,他还真不是躲,确有公务要忙。
进门看到二哥跪在一旁,老爷子一手抱着许缘,一手揽着华阳,正在逗弄,一派享尽天伦的温暖和谐。而许缘正竹筒倒豆子般的讲述今天发生的一切,让他后背生寒。
小叛徒!叶珣咬牙切齿的暗骂。就见父亲脸色一变,拉开华阳的裤子,白皙的皮肤上果然有一片残留的掌印,已经淡了,却分外刺眼,竟生生让老爷子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叶珣心想完了,父亲是一个坚毅深沉的男人,听到二哥“殉职”时都不曾落下泪来,有人趁他不在欺负了他最宝贝的孙子,还能善终吗。正当叶珣做足了挨骂的心理准备时,叶启楠给华阳提上裤子,让许缘带他出去玩。
“还站那干什么呢?”看叶珣呆立在那,叶启楠从抽屉里抽出一把戒尺扔在桌上,声音回想在安静的书房,令人心悸。叶珣哆嗦一下,蹭到叶琨身边跪下来。
“过来。”叶启楠淡淡的吩咐他。
叶珣知道,父亲越是平静就越是有火,尤其是惜字如金的时候。不敢迟疑,赶紧到写字台前,还未站稳,被父亲摁到桌上。叶珣一闭眼,就知道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