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熠城早就知道,是阮迎霜派人暗杀的翠微和谷风吗?”
尽管已经清楚了这个事实,夏以沫却还是不由的开口问道。嗓音哑的几乎不成样子。
上官翎雪不由微微一笑,“可不是吗?迎霜妹妹做过什么,陛下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话音一顿,上官翎雪似漫不经心般的瞥了一眼对面的女子。此时此刻,夏以沫心中在想些什么,她又最不能接受什么,上官翎雪又岂会不知?
她自然知道,哪些话能够戳中夏以沫的痛处,所以,上官翎雪只是施施然的一笑,媚声道,“只可惜的是,就算陛下知道是迎霜妹妹做的又能怎样?即便迎霜妹妹真的害得翠微姑娘与谷侍卫坠崖惨死,害得沫儿妹妹你腹中骨肉小产……到头来,陛下只怕也不会真的因此怎么处罚迎霜妹妹的……”
夏以沫心中一紧,捏在锦被上的纤细手指,骨节泛白,渗出些些的冷意来。
上官翎雪含笑睥睨了她一眼,毫不遮掩的幸灾乐祸,曼声继续道,“虽说陛下如今将迎霜妹妹软禁了起来……但就在前两日,陛下还去延禧宫探望过迎霜妹妹……相信不久之后,陛下就会将迎霜妹妹放出来了吧?……”
语声一顿,变本加厉,“……毕竟,只不过是死了一个小小的丫鬟和侍卫,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陛下又怎么会真为了几个奴才,就去处罚迎霜妹妹呢?……就连如今的软禁,也只不过是陛下看着沫儿妹妹你腹中的龙裔的面子,不得不给迎霜妹妹的小小惩戒罢了,过几日,毫发无伤的放出来,迎霜妹妹照样是咱们陛下宠爱的和妃娘娘……至于死去的人,以及沫儿妹妹你腹中无辜的孩儿,终究不过是白白死了罢了,不会对迎霜妹妹造成任何的影响……”
一字一句,皆如利剑,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直抵夏以沫的心头而去。
上官翎雪显然知道,什么话才能最刺痛面前的女子,所以,从她嫣红唇瓣里,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莫不是为着夏以沫量身定做,务必要让她感受到那种锥心刺骨般的疼痛……让她在心底越发的埋下对阮迎霜的仇恨的同时,也越发的怨怼于宇文熠城……或者,后者,才是上官翎雪真正的目的……
现在看来,似乎效果不错。所以,上官翎雪越发的神情悠然,一张桃花瓣般的唇,更是毫不掩饰的漾开一抹如钩的笑意。
只是,对她来说,这些还远远不够。所以,在欣赏够了夏以沫的凄惨面色之后,便听上官翎雪又是悠然一叹,嗓音柔媚的续道,“不过,沫儿妹妹,你也不要怪陛下这样偏私迎霜妹妹……毕竟,迎霜妹妹身为褚良国的郡主,背后又有阮元风这个褚良国大将军王做后盾,为着离国与褚良国的交好,陛下也不能将迎霜妹妹发落了,不是吗?……”
“更何况,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迎霜妹妹平日里比不上沫儿妹妹你受宠,但总归是陛下的妃嫔,陛下多多少少也对她存着几分真情意……”
女子语声一顿,巧笑嫣然,“由此可见,无论于公,还是于私,就算迎霜妹妹真的做了再怎么十恶不赦的事情,陛下也不会对迎霜妹妹过于苛责的……”
即便明知上官翎雪的这番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是故意让她难受的,但夏以沫也知道,她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改变不了的事实……这一点,才是让她最为难受的。
因为知道那个男人是怎样的一个人,因为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所以,她心中才会这样的失望与痛楚。
眼见着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上官翎雪也不打算再久留下去,遂柔声开口道,“说了这么一会儿话,沫儿妹妹也该累了吧?瞧着沫儿妹妹你脸色不太好,本宫也不便再打扰,就此告辞了……”
一片神伤之中,听得上官翎雪志得意满的声音,夏以沫即便再怎么因为阮迎霜和宇文熠城而搅乱的心绪,此刻也是不由的微微一动。
望着女子纤腰一拧,转身离去的窈窕身姿,夏以沫没有阻拦,只是冷然开口道,“俪妃娘娘如此处心积虑的将这些事情,泄露给本宫,真是有心了……”
听得她开口,上官翎雪脚步微微一顿。却并没有回头。只背对着她,悠悠一笑,“沫儿妹妹你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沫儿妹妹保重,本宫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女子便莲步轻移,翩然离去。
偌大的缀锦阁,一时之间,又只剩夏以沫与柔香两个人。
望着上官翎雪志得意满的离去的身姿,夏以沫心底刺了刺。
她何尝不知道,上官翎雪将这种种的事情,故意告诉她,是为着什么?只是,知道了又怎么样?
她终做不到无动于衷。
想必,那上官翎雪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能够有恃无恐的将一切事情,都泄露给她。
但的确,她的目的达到了。
夏以沫如今满脑子回荡的都是她告诉她的事情……有关翠微与谷风的坠崖,有关她的小产,有关阮迎霜的谋害,以及有关宇文熠城的包庇……一切的一切,就如同一团乱麻般,缠绕在夏以沫的心底,勒进她的骨血里,将埋藏在那里的所有惨痛,都毫不留情的逼出来。
令得她逃不开,也避不过。
只能任由那些痛苦,一点一点的漫进她体内的每一处。
宇文熠城……
齿关间重重碾过这个名字,夏以沫唇瓣紧抿,口腔里一片血腥之气。
“小姐……”
柔香心中亦是一片惨痛和担忧,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却不知能说些什么。
殿外,一片日光明媚。
只是,冬日的阳光,再怎么明亮,望上去,也仿佛隔着一层般,明晃晃的泻下一地惨白的光芒。
……
上官翎雪带着身旁伺候的婢女抱琴,徐徐走在回结心阁的路上。
“娘娘……”
待得四下里无人之时,抱琴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疑问,低声说了出来,“方才那些事情,你交由那瑜贵人来做就好,何苦自己要亲自跑一趟呢?”
语声一顿,嗓音越发的压了低,“若是夏以沫将娘娘今日的这些话,都告诉陛下的话,岂不是让陛下白白的与娘娘起了龃龉?……”
上官翎雪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可是,在决定亲自做这件事之时,抱琴的这些担忧,她都已经考虑到了,但权衡利弊之下,她还是做了。
而且,眼下,上官翎雪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决定错了。
光是亲眼看到夏以沫那副痛楚的模样,对她来说,已经值回票价了。
当然,除此之外,她更有自己的考虑。
“虽然这些事情,交代给瑜贵人也可以,但是,其中的一些关窍,还是由本宫自己来做,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上官翎雪解释。话锋一转,女子嫣红的唇,不由漾开一抹讽笑,“至于你担心夏以沫会将本宫说的这些话,告诉陛下……她现在为着阮迎霜的事情,已经自顾不暇的与陛下起了龃龉,到时又怎么会有精力来追究本宫呢?……”
她早已将夏以沫的性子摸的一清二楚。眼下,对夏以沫来说,她上官翎雪顶多不过是挑拨离间的传了个话罢了,而那阮迎霜才是实实在在害得她的丫鬟惨死,害得她腹中孩儿小产的罪魁祸首……如今,她只会顾着追究阮迎霜,只会迫不及待的想要让那阮迎霜付出代价,以求为翠微和她自己腹中的孩儿报仇雪恨罢了……而因为宇文熠城对阮迎霜的维护和包庇,她心中必会连带着对宇文熠城怨恨不已,或者只会更甚……到时,两个人之间必然产生不可避免的龃龉……其实,这最后一点,才是上官翎雪最想看到的,也是她最终的目的所在……能够因着这件事,让阮迎霜和夏以沫两败俱伤最好,就算不能如此,但依着那夏以沫的性子,她绝对不能容忍和接受宇文熠城的偏袒……离间他二人之间的感情,才是上官翎雪最想做的事情。
她要达到的目的,就是一点一点在夏以沫与宇文熠城之间,埋下不能拔除的刺,让他们在每每面对彼此的时候,都心里充满着怨恨与误解,逼着他俩隔得越来越远,直到再也无法挽回……这才是根本。
令夏以沫失去宇文熠城的宠爱,令宇文熠城失去再维护她的耐性,令两个人之间隔着深仇大恨,令两个人一点一点的疏离,令两个人彼此憎恶彼此厌烦……令两个人再也不能在一起……这才是她的目的。才是她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
因为她知道,惟有如此,自己方才能再一次挽回宇文熠城的心……除了她之外,她决不允许任何人,能够取代她的位置……她决不允许,任何人占据她在宇文熠城心目中的地位……她决不允许,她心爱的男人,被另一个女子抢走……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夏以沫必须得除去!
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无论要费尽几多心机,上官翎雪也势必要做到……一念及此,上官翎雪垂在衣袖里的纤纤玉手,不仅握的更紧了些。
主子的心思,一旁伺候的抱琴,又怎么会不清楚?而且,她也相信,以主子的心计,那个夏以沫,迟早都会如主子所愿,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抱琴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那一天了。
“娘娘……”
小丫鬟不由问道,“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上官翎雪微微一笑,“不着急……且先看阮迎霜的事情,怎么解决再说……”
她相信,结果一定不会令她失望。
想到这儿,上官翎雪漾在嫣红唇畔的残忍笑意,不由更艳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