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不受控制的又是微微一颤,夏以沫咬牙,强撑了住。
阮迎霜瞧着她这般担心和焦急的模样,却只觉得越发的解气,也越发的想要进一步的狠狠刺激于她。
遂听那阮迎霜毫不遮掩的幸灾乐祸的道,“派去押送那个贱婢的侍卫,除了谷风之外,还有两人……其中一人,早已被那群山匪乱刀砍死了,就剩一个负了重伤,好不容易才赶回了宫中报告……”
女子悠悠语声,刻意的一顿之后,方才笑盈盈的继续道,“虽然说,如今那个贱婢和谷侍卫的尸体,还没有找到……但听闻他们摔下去的那处悬崖,没有百丈深,也有八十,人摔下去,就算不成肉糜,只怕身上也留不下点好地儿……看来,这一次,那个贱婢和谷侍卫,是必死无疑了……”
说到最后一句,阮迎霜眼中难掩的烈烈恨意与恶毒。别说现在他们还没有找到那个贱婢的尸体,就算真的证明她已经死了,也难消阮迎霜的心头之恨……女子毫不留情的一句“必死无疑”,就如同淬了剧毒的利剑一样,直抵夏以沫的心头而去,见血封喉。
夏以沫想到那样的情形,只觉心头巨震,身子再也撑不住,踉跄一下,跌坐在床畔。
“小姐,你别激动……”
柔香却是心中一紧,忙紧着劝慰道,“就算翠微真的如和妃娘娘说的那样,摔下了悬崖,但只要一日未寻得尸首,就还有希望……而且,翠微她一向傻人有傻福,她一定会没事儿的……”
听得她的宽慰,夏以沫心头也不由的起了一丝希冀,如同溺水之人,紧抓着仅有的一根稻草一般,即便明知希望渺茫,却还是不舍得放弃。
“对……翠微一定会没事的……”
女子神情微微恍惚,喃喃的道。却不知是在说给旁人听,还是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柔香亦是心中一伤,正打算继续劝解几句,却听那一旁的阮迎霜,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一笑,“你们就且自己骗自己吧……那么高的山崖,直接摔下去,怎么还可能好生生的活着?……”
语声一顿,女子嫣红似血的唇畔,蓦地抹过一丝残忍笑意,“再说,若那个贱婢和谷侍卫,如果真的无恙的话,陛下派去搜救他们的人,早就将他们带了回来,还用等到现在?……说不定,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找到他们的尸首,只不过是被山下的野兽吃了罢了,自然是找不着的……”
她这毫不遮掩的恶毒,彻底将柔香激怒,小丫鬟也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别,厉声打断了她的幸灾乐祸,“你住嘴……”
阮迎霜显然没有料到她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敢如此疾言厉色的跟她说话,神情一顿的同时,反应过来,却是一下子站了起身,眉眼之间尽是被冒犯的恼怒,“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本宫这样说话?你信不信,本宫现在就让熠城大哥发落了你……”
眸中抹过一丝厉色,便听那阮迎霜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一般,恶毒一笑,“……最好是将你也流放宁古塔……说不定,半路之上,你也会遇见什么山匪,将你推下悬崖去……这样,你这个贱婢,就可以在底下跟翠微那个贱婢相见了……哈哈哈……”
越说越解气,那阮迎霜竟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原本极秀丽的一双眉眼,此时却被衬得一片狰狞,十分可怖。
饶是柔香平日里再冷静自持,听得她这般毫不掩饰的恶毒,整个人,也不禁气的直发抖。若非顾念着会给自家小姐惹来麻烦,她现在真的恨不能扑上前去,将这阮迎霜的一张嘴,给狠狠撕了……但现在,她除了愤怒仇恨的瞪住她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夏以沫只觉心底一片气血翻腾,彻骨的寒意,随着阮迎霜口中的每一个字眼,漫延至体内的每一处,僵冷的感觉,流通在四肢百骸、每一条经脉之内,疼的她眼前阵阵发黑。
夏以沫强压着胸腔里的窒息之感,抬眸,望向对面的阮迎霜,咬紧的牙关,半响,方才费力的吐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刚才说……翠微他们遇到山匪,摔下悬崖的事,宇文熠城也知道?……”
有什么东西,从夏以沫的脑海里,一掠而过,待得她想要抓紧的时候,却再也寻不见。
若宇文熠城也一早知道这件事的话……
夏以沫心中一窒,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的闷重疼痛。
听她问及宇文熠城,阮迎霜只是脑海里稍稍一转,就迫不及待的抓住了这个机会,曼声开口道,“可不是吗?这件事,陛下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
话锋一转,女子一双丽眸,故意嘲讽的落在对面的夏以沫身上,“如今,只怕阖宫上下,也只有沫儿姐姐你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了吧?……不过,这也怪不得陛下要特意瞒着你,毕竟,你与翠微那个贱婢,那般的主仆情深,若是被你知道如今她不仅摔下悬崖,一命呜呼还不止,连尸骨都无存……只怕到时你又会对着陛下哭哭啼啼的了,熠城大哥原本就最不耐烦这些事情,自然是恨不能瞒着你,不让你知道了……”
“更何况,只不过是死了一个小小的丫鬟,难道还值得到处宣扬的吗?就连熠城大哥所谓的派人去那处山崖,找寻他们的尸首,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人都死了,就算能够找到尸骨又能怎样?反正也活不过来了,不过白费力气罢了……”
阮迎霜越说越兴奋,尤其是眼瞧着对面的夏以沫,因为她说的这些话,越发全无血色的脸容,她心中报复的快感,也就越来越强烈,一瞬间,只恨不得将世间所有最恶毒、最残忍的字眼,都一一用在她身上……“说起来,那个贱婢,她也是死有余辜……要本宫说,她落得如今这个下场,倒还是便宜了她……”
她正说的兴起,话音未落,却听紧闭的房门,轰然一声,被推了开来……那巨大的声响,像是陡然划破空气的一道闷雷一般,久久回荡在偌大的缀锦阁里……阮迎霜下意识的望向门外伫立着的那道毓秀挺拔的身影。
因背着光,她看不清那个男人丰神俊朗的一张脸容上,到底是怎样一副神情,但她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笼罩在男人周身的冰冷气息,就如同出鞘的利剑一般,不见血光,誓不罢休。
阮迎霜显然没有料到宇文熠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心中蓦地咯噔了一下。但她仗着自己褚良国郡主的身份,只一瞬间,便冷静了下来。
“熠城大哥,你来了……”
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阮迎霜巧笑嫣然的迎向男人,“……霜儿正跟沫儿姐姐在闲话家常呢……”
说话间,女子更是将一双纤纤玉手,挽上了男人坚实的臂弯,一副亲昵的姿态。
宇文熠城自踏进缀锦阁起,便定定的落在夏以沫身上的一双墨眸,直到此时,方才随着她的动作,瞥向她挽在他臂弯间的手势……只是,那幽邃如古潭般的一双寒眸,此时此刻,却是一丝温度也无,惟有刀锋一般的锐利,像是能够刺穿人的肺腑一般……阮迎霜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可怕的瞳色,被他这样一瞥,挽在男人臂弯间的动作,就是顺势一僵。
但旋即,她却是越发的心有不甘。
明眸里划过一丝狠戾,便见那软硬栓个仍像没事儿人一般,娇声唤道,“熠城大哥……”
只是,她后面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便被宇文熠城冷声打了断,“谷风和翠微遭遇山匪、不幸落崖的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阮迎霜被他锐利寒眸,冷冷盯着,心中就是一凛,却兀自咬牙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不止妾身知道这件事,只怕宫里也早已传遍了……”
夏以沫已不关心,她到底是从何得来的消息,当听到宇文熠城问起的时候,她心中已确定了一件事……一件她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这么说……”
夏以沫强压住心头气血翻涌,哑声道,“翠微和谷风落崖的事情……是真的了?……”
她一直不愿相信,甚至自欺欺人的认为,这只不过是那阮迎霜为着刺激自己,故意告诉她的假消息……但宇文熠城的到来,却完全打破了她仅有的一丝奢望,证实了所有的事情……“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抬眸,夏以沫怔怔的望向面前的男人。脸容一片苍白。
宇文熠城心中瞬时一紧。
他原本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听到暗卫来报,阮迎霜竟不顾禁令,闯进了缀锦阁,他当时就是大怒,立时往这里赶来……却没想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但他现在无心追究阮迎霜,他只担心夏以沫……尤其是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他心中更是不安……“夏以沫……”
男人不顾阮迎霜的纤纤玉手还挽在他的臂弯里,只一把将她甩了开来,大踏步的就奔到了夏以沫的身畔,一双灼烈大掌,紧紧裹住她的小手,像是恨不能将自己身上的力量,传给她一般。
“你先别担心……”
男人轻声宽慰着她,“孤已经派出了最好的侍卫,正在全力搜救他们……很快就会有消息的……他们会没事的,你放心……”
夏以沫怔怔的望着他,他温热的大掌,紧紧包裹着她的小手,温暖着她冰凉的指尖,但她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那种暖意,只觉得无尽的冷。
“他们真的会没事吗?”
夏以沫怔怔的问,嗓音暗哑的不成样子,几不可闻。
阮迎霜原本就为着宇文熠城竟不管不顾的抛下自己,奔向她身边去安慰她而不满,此刻,听到她这样问,不由踏近了一步,冷冷笑道,“笑话……若是那个贱婢真的没事的话,熠城大哥派去的人,怎么还会一点他们的下落也没有呢?……他们分明已经……”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宇文熠城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住嘴……”
男人一双漆如墨染的寒眸里,燃着毫不掩饰的烈烈怒火,阮迎霜心中不禁掠过一丝怕意,却兀自梗着脖子,打算继续火上浇油,却听宇文熠城厉声吩咐道,“来人,将和妃娘娘带下去,暂时软禁延禧宫,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这样的责罚,阮迎霜如何甘心?
“熠城大哥……”
女子不管不顾的就走上前去,作势就要去扯宇文熠城的衣袖。
夏以沫瞧着她迫近,只觉眼前蓦然一黑,一股剧痛,瞬时从小腹之处窜起,直抵心头……夏以沫本能的捂住了肚子,面色一片惨白。
“小姐……”
柔香最先发现了不妥,急切的唤道。
夏以沫心头一寒,嗓音断断续续,“我的肚子……好疼……”
宇文熠城下意识的望去,一向沉淡的眸子,却是瞬时一片慌乱,“快传太医……”
“夏以沫……”
男人紧紧抱住近在咫尺的女子,从未有过的手足无措,“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阮迎霜远远站在一旁,当看到女子坐的地方,渐渐洇出大滩的暗红血迹之时,一双明眸,毫不掩饰的漫开丝丝幸灾乐祸的笑意,充满着报复的快感。
夏以沫死死捂住自己的小腹,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的流失……心头剧痛。一片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