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绿的花瓣,在夏以沫眼前骤然纷飞,似坠落的一场碧雪,清丽绝艳。
夏以沫缓缓抬眸,望向鞭影袭来的方向……不远处,一袭桃红色绮罗纱衣的宫装丽人,就那么冷冰冰的瞅着她,莹白指尖,赫然捏着一条银丝软鞭……软鞭的顶端,犹沾着被揉碎的花瓣汁液,幽幽香气,渗进风中,似有还无……
夏以沫望了望散落在她面前的一地菊花残瓣……方才若不是她躲避的快,那一鞭,就落在了她的手上……
方才电光火石之间,手忙脚乱的扶着她堪堪向后退了一步的小丫鬟翠微,待的看清是何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向她家小姐甩鞭子之时,满腔的惊魂未定,瞬时被愤怒取了代,不管不顾的就向前迈了一步,紧盯着来人,恶狠狠的质问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啊?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那一鞭子,差点伤到了我家小姐……”
阮迎霜身旁服侍的婢女,自也不甘示弱,趾高气昂的往前跨了一步,与翠微针锋相对,“好大胆的贱婢……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用这种口气跟我们娘娘说话?别说我们娘娘刚才那一鞭没有甩到你主子身上,就算真的伤到了她,也是她咎由自取……”
犹不解气一般,愤愤道,“……谁让她之前做了那么不要脸的事情……明明那天,陛下都已经到了我们延禧宫,结果最后还是被她不知羞耻的勾了去……”
她这一番自认为替主子打抱不平的话,却显然戳到了阮迎霜的痛处,冷冷盯住夏以沫的一双明眸,更带出几分灼灼的肃杀之气。
夏以沫也明白过来,不动声色的在唇角勾起半丝讽笑……原来,这阮迎霜是记恨着,那天宇文熠城从她宫中去了她的缀锦阁,所以今日才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找她的麻烦啊……
以这阮迎霜的性子,她能隐忍这么多天,才来找她,也倒是难得。
夏以沫不动声色的又勾了勾唇,倒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一旁的翠微,却自是不能容忍旁人这样的侮辱她家小姐,遂冲着对面那嚣张跋扈的婢女回嘴道,“你嘴里不干不净的胡说八道些什么?那天分明是陛下自己要到我们的缀锦阁去的……”
话未说完,便被夏以沫截了断,“翠微,算了……”
这种争风吃醋类的事情,她一向懒得搭理。至于阮迎霜,她要计较的话,就由得她去。
她自也不会在意。
所以,夏以沫只淡淡向身旁的两个丫鬟吩咐道,“花已赏了,我们回去吧……”
清丽脸容上,半分情绪也无,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眸,更是半丝也没有落向对面的女子身上,转身,就要离开。
只是,她越是这样的平淡温和,落在阮迎霜的眼中,却越觉的刺目。心底一直勉强压抑的愤怒与妒忌,此时就像是雨后疯长的野草一般,刹那间已缠满她的全身。
女子莹白皓齿,狠咬嫣红唇瓣,在她身后娇声叱道,“夏以沫,你给本宫站住……”
听得她还欲继续纠缠下去,夏以沫原本不打算理她,但转念一想,也情知她今日不会轻而易举的就将此事揭过……既然她非要咄咄相逼,自己也并非什么委曲求全之人,遂停了脚步,缓缓回身,迎向阮迎霜一双几欲杀人般的眸子……
“和妃娘娘若是要计较那天的事情的话……”
也不拐弯抹角,夏以沫语声平淡的道,“……不妨去找宇文熠城……腿长在他身上,他要走去哪里,谁也拦不住,谁也决定不了……和妃娘娘眼下有那个闲情逸致在这里找夏以沫的麻烦,不若趁这个时间,好好想想该怎么讨得宇文熠城的欢心才是……”
这一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直烧的阮迎霜一张雪白的面容上,一片滴血般的红,趁着那一双英气勃勃的美目,更显凌厉,“夏以沫,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若不是你走了又回来,熠城大哥又怎么会弃我而去找你?原本我与熠城大哥两情相悦,最是恩爱不过,就因为你回来了,这一切都变了……”
越说越恨,阮迎霜笼在面上的一层寒冰,戾气也越来越重,女子蓦然踏前了一步,逼近夏以沫,紧握在掌心中的软鞭,像是恨不能捏碎了一般,“夏以沫……我真后悔,没有在你离宫的那段时间,派人将你杀了……若是你当时死了的话,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一切,熠城大哥的心,也就不会被你搅乱了……”
阮迎霜的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动也不动的盯住对面女子的一双明眸,灼烈恨意与怨毒,像是恨不能满溢出来,化成千万枝利箭,将面前的女子挫骨扬灰,也难消心头之恨,“……夏以沫,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过不去?……”
听着她声声咬牙切齿的质问,夏以沫却是神情丝毫未动,只漫不经心的道,“貌似现在是和妃娘娘一直在跟我过不去……”
语声顿了顿,清澈嗓音,仍是没什么情绪,“本宫还是那句话……和妃娘娘若是有什么不满的话,尽可以去找宇文熠城理论,无谓在我这里多加纠缠……”
她实在是厌恶这种无休止的争风吃醋的行径……就为了一个男人……
一想到正是因为那个男人,她自己也不得不卷入这样的纷争之中,夏以沫心中也就不由的越发的烦躁,更无心恋战,遂冷冷续道,“和妃娘娘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恕夏以沫不再奉陪,告辞……”
话既已说尽,无谓多留,夏以沫看也不再看对面的阮迎霜一眼,即要带着两个丫鬟转身离去。
哪知,她身子方半转,一道凌厉的鞭影,已游蛇一般向她击来……
虽这一鞭,只是向着夏以沫的脚下击去,旨在震慑,可是,却也迫的她后退了一步,脚下踉跄一崴,险些没有站稳。
幸而柔香和翠微一直在她身旁,及时扶住了她。饶是这样,主仆三人也还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小姐,你没事吧?……”
顾不得自己还惊魂未定,柔香已迫不及待的检查起自家的小姐,心中唯恐她受了什么伤害。
阮迎霜立在一旁,冷冷瞧着他们吓得脸色发白的模样,心中瞬时腾起一抹报复的快感,不由的冷笑出了声。
那边厢,柔香确认了自家小姐没有受伤之后,此时再听到始作俑者如此趾高气昂的冷笑,一向冷静隐忍的她,这一刻也不由的怒火中烧,恨恨的望向那咄咄逼人的阮迎霜,道,“和妃娘娘,我们小姐一再忍让,你不要欺人太甚……”
她这番话,说的极重,一向被人高高在上的捧着的阮迎霜,何曾受过这样的气,眉眼里瞬时一厉,娇声道,“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跟本宫说话?来人,将她拿下……本宫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她,就不姓阮……”
听得她吩咐,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婢女,立时兴奋的奔到柔香的面前,就要去抓她,柔香也自然不是乖乖就范之人,方打算跟来人好好撕扯一番,一直在旁边沉静心绪的夏以沫,却蓦地挡在了她的面前,厉声道,“有本宫在,我看今日谁敢动我的丫鬟……”
她这番话,虽是向着那两个扑上来的婢女说的,一双漆黑的眸子,却是极锐利的落向她们的主子阮迎霜……
她平日里极少真正生气,让人还以为她多么好欺负,这一怒之下,却是眸光如刀,脸容似雪,眼角眉梢处,尽是冰冷与凌厉,倒像一柄出了鞘的利剑,泛着青冷寒芒,不见血光,誓不罢休一般。
阮迎霜身边方才还跃跃欲试的两个侍婢,被她的气势所震,一时之间,倒不敢再上前造次,只迟疑的望着自家主子,等待着主子的进一步示下。
阮迎霜被她这样挑衅,却是心中的恨意更甚,手中的鞭子扬起,在半空中划下一道凌厉的弧线,然后霍然指向对面的女子,“夏以沫,你别以为仗着熠城大哥宠爱你,就可以对本宫指手画脚……本宫今日就想要你这两个丫鬟死,你又能怎么样?让开……”
夏以沫只冷冷瞧着她盛气凌人的模样,身子却丝毫未动,仍是挡在两个丫鬟面前,清冽嗓音,凉似秋水,毫不退让的强势,“你既然知道宇文熠城待我如何,就该知道……”
从女子口中轻描淡写的吐出的一句“你既然知道宇文熠城待我如何”,就像是一把削的锋锐的利剑一样,戳到了阮迎霜的痛处,话音未落,就被她厉声打了断,“知道什么?……夏以沫,本宫就不信,本宫今日动手教训教训两个大不敬的丫鬟,熠城大哥会对我怎么样……”
精致的眉眼,陡然一厉,闪过烈烈恨意,阮迎霜握在手中的长鞭,似隐隐抖动,蓄势待发一般,夏以沫听到她充满怨毒的嗓音随之响起,说的是,“就算是你……夏以沫,就算今日本宫伤了你,熠城大哥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话音响彻的刹那,她手中的长鞭,瞬间如游蛇一般,向她袭去,动作极快极狠,直抵她的脸颊而去……这一着,她用了十分的力气,势要一鞭下去,毁尽她的容颜,半分也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