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宽厚的掌心,那样细长好看的手指,就那样轻轻的包裹住她冰凉的指尖,犹如最轻怜蜜爱般的姿态,那样的温暖,如同世间最安心的所在,令夏以沫曾经如此的贪恋……只是,到得今时今日,也终究还是不得不放手了吧?
夏以沫轻轻挣脱了他的触碰,然后,整个人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终是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三两步,不近不远,却仿佛是咫尺天涯的距离,像是穷尽此生此世,两个人都再也走不到彼此的身边去一般。
攒在掌心里的柔夷,就那么毫无预兆的从他的掌心里滑了出去,就像是暮秋将至、寒冬初起,终究留不住枝头最后一片叶子的衰败树木一样,毫无防备的失却所有……有烈烈寒风,迅速的灌满因为女子指尖的逃离,而留在掌心的空隙,形成一个苍凉的手势,只一瞬,宇文熠城已敛去晦暗瞳色里的所有情绪,收回的大掌,在身侧紧握成拳,像是要将残留在那里的属于对面女子的冰凉温度,尽数赶走一般,又像是想要握的更紧一些一般。
也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哪种……
“你是在怪孤吗?”
嗓音沉沉,说这话的宇文熠城,并没有看向对面的女子,一张冷峻清朗的脸容,在远处灯火的掩映下,忽明忽暗,也瞧不出什么情绪来。
夏以沫心中微微一苦。
她是在怪他吗?
她倒宁肯自己是在怪他……这样的话,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了……“不,宇文熠城,我不怪你……”
夏以沫轻声道,“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女子语声极为平静,听不出半点郁结哀伤,说到最后,就像是真正在疑惑一般。
宇文熠城却只觉心口蓦然一窒。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毫无防备的狠狠刺了一下那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一样,有极尖锐的疼痛,不期然的击中他,不会致命,却也痛的清晰。
上官翎雪淡淡望了他一眼,垂眸,遮去如水瞳仁里的一切情绪,然后,对住夏以沫,轻声劝道,“沫儿妹妹,你不要这样说……”
女子温柔善解,一字一句,“我知道,你可能一时之间,无法接受陛下这样的安排……但你有没有想过?若陛下眼下不这么做的话,只怕到时候那阮大将军真的会撤兵,并且转而相助唐国与青霄国,对付咱们离国……”
语声微顿,“难道沫儿妹妹你真的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吗?难道你真的忍心陛下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这样白白断送吗?”
最后两句话,虽是质问,但由上官翎雪的口中说出,却像是犹浸着无限的低柔婉转,哪怕是再蛮不讲理的人,听到她这样的话,亦会瞬时觉得心中羞愧难当的吧?
夏以沫似恍惚了须臾,然后,缓缓抬眸,怔怔的望向对面的男人。
今日的他,一身靛蓝刻丝暗金松纹的长袍,愈发衬的人品俊挺非凡,猿臂蜂腰,修长高大,整个人就似古希腊神话里的高贵神祗一般……这样的男人,理应运筹帷幄,生杀予夺,高高在上,成为万人敬仰、后世称颂的王者……不,他就是天生的王者。
这就是她爱的那个男人啊……
她多想能够与他一生一世,白头偕老……生同衾死同穴,一起化为尘土,永不分离……可是,事到如今,也终究只能是自己的一场梦,一场一厢情愿了吧?
夏以沫眼底浮出点点空洞。渐渐低哑的嗓音,如被泡的极苦的黄连水浸过一般,一字一句,晦涩而凄楚,说的是——“宇文熠城,你休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