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宇文熠城,你休了我吧……
凛冽夜风,一阵凉似一阵,说这话的女子,微微仰着头,仿佛天上那半阙凄惶的冷月,是多么值得研究的东西一般,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眸,却是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只衬得那漆黑的瞳仁,越发清透,如雪地里的一汪湖水,沁凉、无波亦无澜。
有一刹那,宇文熠城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他问她,“夏以沫,你说什么?”
沉郁嗓音,淬着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
听得他的声音,夏以沫缓缓回眸,望向他,清澈眸子里,映出他冷峻的面容,像熄灭的一场烟火,余烬冷寂,她说,一字一句,“宇文熠城,你休了我吧……”
最后一个字,幽幽散在凄寒春夜里,尾音尚渺渺,宇文熠城却蓦地逼近,携着满身灼灼怒火,将那个真的胆敢说出这番话的女子,一下子抵向身后的假山,坚硬胸膛,随之揉上她,将她牢牢困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如同禁脔一般,半分也逃离不得。
他很生气。
夏以沫知道。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
抵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的后背,被硌的隐隐作痛,冰冷的温度,一寸一寸的钻进她的皮肤里,叫人冷的发颤;揉在她身前的坚实胸膛,却滚烫如火烧,随着男人砰然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烙进她的心底,像掀起的一场惊涛骇浪,仿佛随时都可将她溺毙……“收回去……”
男人冷郁嗓音,像是集聚的一场风暴,沉沉压在她的头顶,一字一句,犹如刀锋刮着骨头,有一种奇异的残酷,他命令她,“夏以沫,将你方才的话,收回去……”
他修长的手指,狠狠掐在她下颌处,迫着她微微抬眸,仰视着他,与他四目相对,他灼烫的吐息,随着凉薄唇瓣的一开一合,尽数喷洒在她的脸颊之上,他幽邃如古潭般的寒眸,死死盯住她,濯黑瞳底,倒映着她清丽脸容,像是有灼灼烈火燃烧在至深处,仿佛下一瞬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她焚毁殆尽了一般……夏以沫迎向他冷冽视线,静静的凝视住他,眸底情深依旧,嗓音却轻淡,“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就犹如泼出去的水,如何收的回……”
就像是给出去的心一样,如何收得回?
埋在胸膛里的那颗心,一下一下的跳动着,每一下跳动,都烙着面前男人的名与姓,与她的血液融合在一起,与她的呼吸同一频率,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陪着她一起生,一起死,一起埋在黄土之下,然后一起化为灰烬……即便到得如今,他终究要舍弃她了,她却仍旧无法将他从她的心上抹去,无法将给了他的心,再收回……他就像是长在她心底的一棵苍天大树,枝繁叶茂,根深蒂固,哪怕只是稍稍试图拔起,就会牵扯出剜心剖骨般的疼痛。
她不能强迫她的心离开他,但至少,她可以让这一副躯壳,得到自由……她做不到心与身,同困囚于一个无法回报她相等爱意的男人身上……那太苦了。
苦到她承受不来。多一秒都不行。
所以,她只能逃。
宇文熠城紧紧盯在她身上。一双濯黑的眼瞳,似染了上等的漆烟墨一般,沉的没有一丝光亮。
他就那样死死的望住她,在这一刹那,像是恨不能穿透她如星子一般的明眸,直望到她的心底最深处,将那些隐藏在那里的一切最真实的情绪,都狠狠挖出来,暴露在日光之下,令她再也无所遁形一样。
许久,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凝住对方,一个隐忍,一个平静,一个怒如烈火,一个温凉若水,像是远隔重山,遥不可及、不可逾越。
“夏以沫……”
冷冽寒风之中,宇文熠城沉暗嗓音,犹如缀着天边无尽的夜色一样,在寂如坟墓的沉默里,缓缓响起,说的是,“你是要逼孤与褚良国决裂吗?”
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因为男人的一句“与褚良国决裂”而蓦然一跳,却随之被他口中吐出的那一个“逼”字,而狠狠一刺。
夏以沫不想否认,她真的很希望,面前的男人,能够为着她,拒绝那阮元风的条件,可是,却不是用被他形容为“逼迫”的方式……难道在他眼里,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