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真的打算再娶别的女子的话,那么她也没有别的路好走了……夏以沫心里一苦。
男人清冽的嗓音,却在这个时候,蓦然闯至耳畔,“夏以沫,你方才说什么?”
即便她对他的声线已熟悉至深,但乍得听到他的声音,夏以沫仍是不由的心头骤然一跳。
抬眸,夏以沫缓缓望向说话的男子。日光融融下,他毓秀挺拔的身影,有如芝兰玉树,只闲闲站在那儿,就仿佛是一副绝美的画。
这样好看的一个男人……
即便他马上就要迎娶另一个女子为妃了,可是,对住他,夏以沫却终究还是恨他不起来。
她只觉得说不出来的难过。很难过。
男人一步一步向她走来。高大身形,在她眼前,笼罩成巨大的阴影。
微微转眸,避开与他的对视,夏以沫听到自己嗓音涩然,“我方才说的什么,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但想来,她说放她自由那一句,他一定听到了……所以他才这么生气吗?
夏以沫恍惚想着。
“收回你说的话……”
宇文熠城嗓音清寒,半分情绪也不带,“孤可以当作没有听到过……”
平平语声,却自有一番贵族门庭里常年休养下来的威严,不容置喙,也不容反抗。就像是一潭湖水般沉沉压在你的心上,让你丝毫不敢动弹,仿佛一个不小心湖水就会决堤而下。
夏以沫抬了抬眸,迎住面前的男子迫人的视线,试图在唇角扯开一抹无所谓的笑意,只是,太悲伤了,悲伤到连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她都无力支撑。
“若是你不能收回打算纳别的女子为妃的念头……又怎么能要求我收回刚才的话呢?”
说这话的女子,嗓音极轻,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呼啸着掠起的阵阵狂风吹散无踪一般。
宇文熠城目光如晦的盯住她,眼眉紧蹙,清俊脸容上凝着一层寒冰,有些骇人。
夏以沫静静的迎向他濯黑的眼瞳,她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己此时此刻倒映在他眼底的模样,那般的四目相对,令她恍然以为,他的眸中,真的只能容得下她一个人般……“宇文熠城……”
轻声唤着他的名讳,夏以沫听到自己的嗓音空空,“如果你真的打算迎娶阮迎霜为妃的话,我会离开你的……”
女子淡如烟云的嗓音,轻轻回荡在十二月凄寒的空气里,话尾如琴韵,余音渺渺,绵长而破碎。
沉默,在一刹那间,灌满整个天地。
“夏姑娘……”
半响,阮元风略带迟疑的唤道。只是,张了张嘴,男人却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能够说些什么。
而宇文熠城,显然也不想听任何人开口。
“阮大将军……”
男人没有看他,“孤有话要与内子说,恕孤不能奉陪了,告辞……”
面无表情的丢下这么一句话的宇文熠城,铁钳般的大掌,已是不由分说的攥住面身畔女子纤细的皓腕,不容拒绝的拽着她往缀锦阁的方向走去……直到那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去了极远,阮元风似还能够听到,女子清脆似珠玉落盘的嗓音,说的是,“宇文熠城,你放开我……”
那样肆无忌惮的发脾气,近乎于撒娇,惟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这样的发脾气,才是理直气壮的吧?
这一点,也许连那个女子都没有察觉吧?
阮元风忽而有些沉默。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陡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不经意的触碰了一下,带来不期然的震荡。毫无防备将他击中。
他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情绪。
阮迎霜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畔,一向娇俏的嗓音,此刻却不由的带了丝丝的凄惶,她唤他,“大哥……”
一双珍珠般的明眸,却升起朦胧水汽,近乎执念的望住那一男一女远去的背影。
尽管他们早已去到她视线的尽头,再也看不见。
日光融融,从湛蓝的天空,一寸一寸洒下透白的光辉,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却终究挡不住空气里弥散入骨的丝丝寒意。
……
被男人重重锁上的房门,令夏以沫心里的不安,浓烈了些。但旋即,却只让她更加的不满起来,“放开我,宇文熠城……你弄疼我了……”
一壁费力的从男人灼烈的大掌钳制下挣脱出来,夏以沫一壁揉着自己的手腕,不消说,那里,早已红肿了一大片,火辣辣的刺痛感……只是,她控诉般的抱怨声,方方响起,男人滚烫的胸膛,却忽而揉向她,直接压着她,将她一下子撞向了墙角,狠狠抵住……夏以沫半声惊呼,生生卡在喉咙里。
这突如其来的暧昧姿态,她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宇文熠城如淬了寒冰的嗓音,已沉沉响彻在她的头顶,“疼,就对了……夏以沫,只有疼,你才知道,孤有多么生气……”
滚烫吐息,随着男人薄唇的轻启,一字一句,尽数喷洒在夏以沫的脸颊之上,他强硬的胸膛,紧紧挤迫着她,即便隔着两人的衣衫,她亦依旧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属于他的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撞击在她胸膛上的频率,与她的心跳声,是那样的接近,就像是世间最亲密的距离……可是,他望住她的灼灼瞳色,却又如此的冰冷,即便此时此刻,他濯黑的眸底,燃烧着那样炽烈的怒火,也无法温烫夏以沫如茫茫冬夜一般凄寒的一颗心。
“宇文熠城,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撇开脸容,夏以沫半分也不想对住这近在咫尺的男人,她甚至不愿多看他一眼,“你马上就要迎娶新人入宫了……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尽管她如此想装作不在乎,可是,当这样的话,从自己口中说出之时,夏以沫还是不由的感到喉咙里刹那间滚过的丝丝苦涩,如含了黄连,激的她眼眶都是一酸。
垂目,贝齿紧紧咬住嫣红的唇,许久,夏以沫方才生生逼尽瞳底的泪意,不让它们滚落出来。
她已经够凄惨了,无需眼泪再来雪上加霜。
宇文熠城皱眉望着被她几乎咬的出血的唇,有一刹那,他甚至想狠狠吻上去,阻止她这样蹂躏自己的唇瓣……但是,最终,宇文熠城没有那样做。
许久,男人方轻声开口道,“夏以沫,你是在怨孤吗?”
怨他终究还是要娶别的女子吗?
是啊,夏以沫想要否认,想要证明自己不在乎,可是,她做不到。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的告诉她,她在嫉妒,她在埋怨,她在痛苦……这真是没耐何的一件事。
“我不想的……”
抬眸,女子定定的瞧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像是要透过他濯黑的瞳仁,看清她自己一样,“宇文熠城,我也想告诉你,我不在乎你娶不娶别的女子,不在乎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脸容埋进手中,指缝中浸出泪来,夏以沫无力的靠着冰冷墙壁,缓缓蹲了下去,“为什么呢?”
女子微带哽咽的嗓音,渐渐低哑,“宇文熠城,为什么要让我喜欢上你呢?如果我没有喜欢上你的话,我就不会在乎你打不打算娶别的女子了……如果我没有喜欢上你的话,我现在也不会这么难受了……”
说这话的女子,语声极为平静,听不出半点郁结哀伤,说到最后,就像是真正在疑惑。